倒是之前一直未說話的凌母,此時站了起來,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良辰面前。她穿著黑色的對襟短襖和直腳褲,樣式得體,做工精細,臉上的面板被襯得白皙細緻,精巧的五官隱約能看見年輕時的風采。
“原來是蘇小姐,幸會。”
她的聲音輕柔糯軟,帶著極易辨認的江南水鄉女子的口音。
良辰心頭一震,伸手與她相握時,埋在記憶深處的某個聲音漸漸與現在的重合起來。
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良辰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
就在家中發生變故後不久,凌母曾經打來電話。良辰一點也不奇怪她是如何弄到電話號碼,令她驚訝的是,竟然有人能夠如此漂亮地單刀直入,在說明身份之後連半句寒喧問候都沒有,便直接將目的顯露出來。
凌母說:“……蘇小姐,阿風是我兒子,他的性格我最瞭解,一向眼高於頂,他看上的必然都是最好的。所以,我知道蘇小姐你也一定很優秀,只不過,還是不得不請你和阿風分手。”
良辰將聽筒貼在耳邊,有片刻的呆滯——誰能想到,突如其來接到男友母親的電話,結果卻是要談這種事情?彼時正值下午工作時間,辦公室裡還有三位同事,良辰靜了靜,而後語調平靜地說:“現在不方便,請下班後再打來,可以嗎?”
結果傍晚時分,電話再度打進來。
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良辰一人,她深吸了口氣,問:“既然我足夠好,那麼又有什麼理由使您要讓我和凌亦風分開?”
凌母顯然早料到會有此一問,答得很快:“阿風將來結婚的物件,家裡早有了人選。他的脾氣向來倔強,和他父親如出一轍,這兩人鬧起來,我一個人卡在中間也很為難,所以直接來找你,也希望你能清楚,越早放手對你們也越有好處。因為,無論你本人有多麼的好,都是不可能嫁進我們家的,那又何必白白浪費青春呢?而阿風,如果執意要與你一起,那麼以後也是有得苦頭可吃的,這世上又有哪位作母親的願意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凌母的聲音極為溫柔甜軟,即使在說這番話時,依舊不失婉轉低迴。可以隱約聽得出語氣中的憂慮和焦急,但良辰聽了卻只是失笑——難道這是封建社會,婚姻大事還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良辰只是覺得荒謬,但聽到最後幾句,也不禁微微惱火起來。看樣子,反倒像是她求之不得想要嫁進凌家了?
可是天知道,對於結婚這件還很遙遠的事,她是從未認認真真考慮過的。
心情不好,語氣自然變得差了。擔心兒子受苦嗎?良辰冷冷笑了笑:“可是,如果他心甘情願與我一起吃苦呢?”
凌母一愣,突然冷下聲音:“蘇小姐你還太年輕,不能理解作母親的心情。就算他願意,我也不會允許。”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又說:“況且,他也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堅定。你們隔得那麼遠,你能時時刻刻掌握他的舉動嗎?你能確定自己瞭解他正過著怎樣的生活?知不知道,現在他身邊的朋友、他的交際圈,統統都是你無法認識和參與到的……”
究竟想要說明什麼呢?良辰無奈地閉了閉眼,承認自己剛才的問話可能激怒了護子心切的母親,但對於這一連串狀似暗示的問題,她的回應卻顯得有些輕描淡寫,甚至,心不在焉:“您這次打電話來,凌亦風知道嗎?”
頓時,那頭有片刻的沉默。
她繼續說:“我不可能僅憑一通電話便去放棄這段關係。倒不如您直接跟他說,畢竟你們是母子,您勸他考慮與我分手,絕對要比勸我更加容易成功。”
一場電話交談不歡而散。良辰隱約記得,在她說完之後,凌母再度開口時聲音硬得像石頭,顯然是氣極了。
其實良辰也覺得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