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貪玩，只覺得人多的地方處處有趣，無比新奇。年歲漸長，重回故地，他才隱約理解了傅明的心情。

如此吵鬧悶重的環境，想必那個人並不喜歡罷？

紀潛之想著，竟然直接席地而坐，絲毫不顧泥地弄髒自己貴重的衣物。兩側的人們紛紛看過來，向他投以驚異的目光。

這位教主向來不走尋常路，隨行的下屬們雖然有點兒懵，但依舊保持著一臉風平浪靜，默默在旁等待。

紀潛之獨自坐了一會兒，站起來繼續逛集市。

村鎮並不大，他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就走到了集市盡頭。和許多年前一樣，道路兩邊聚集了不少商販，或蹲或站，熱情招呼著過往的行人。有做糖人的，也有賣撥浪鼓的‐‐都是些哄孩子開心的小玩意兒。

紀潛之從各色攤位前走過，最終停留在賣糖人的貨架前。

在他的記憶裡，糖人是金澄澄、黃燦燦的。姿態各異，惟妙惟肖，看上去特別有食慾。雖然他從未真正嘗過它的味道，但幼年留下的印象無比固執強烈。

然而現在，面前架子上的糖人賣相特別清奇，完全抹殺他美好的回憶。

賣糖人的是個頭髮灰敗的小老頭兒，衣衫破舊，身形佝僂，臉龐黑且黯淡，頭髮眉毛像一堆雜草。見紀潛之佇立不去，又似乎沒有買的意思，老頭兒有些緊張地搓著手，笑得謙卑而討好。

&ldo;客官要不要？我這糖人可有幾十年的歷史啦，甜而不膩，軟和不黏牙，吃了的人都喜歡……&rdo;

紀潛之微微抬眼，目光從老頭兒身上掃過，落在糖人架子上。

&ldo;這是什麼？&rdo;

他指著一根造型扭曲如同花捲的糖人問。

&ldo;小黃犬。客官您喜歡？這糖人瞧著多喜慶，不信您回頭看，就是對面賣毽子那家的狗……&rdo;

&ldo;……&rdo;紀潛之沒有回頭，又指向架子上最大的糖人，問那老頭兒：&ldo;那這個呢？&rdo;

一大坨長條物體，頂部不知糊了什麼東西，左右兩側黏著細長木棍。原本金色的糖漿，已然在層層堆積下變成了深褐色。

&ldo;客官好品味，這可是做得最傳神的一個，它的名字是武林大俠。&rdo;

弓著腰的老人將糖人取下來，很是熱情地遞給紀潛之。快被眉毛淹沒的眼睛裡，透著清明而狡黠的光。

&ldo;客官來一個？&rdo;

第24章 二十四

劣質糖人幾乎就要戳到紀潛之的鼻尖。

他側開臉，躲開老頭兒過於熱情的動作。哪知對方完全不識眼色，依舊笑嘻嘻地向他推薦：&ldo;這名兒也是有來頭的。我家糖人遠近聞名，祖輩傳下來的好手藝，連江湖上的俠客也愛吃。為了貼近生活，近日特別推出人物樣式，將武林精神蘊含其中……&rdo;

紀潛之笑了笑，語氣平淡。

&ldo;老人家莫要誇海口。這等荒僻之地，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個所謂的俠客，有名有號的人更不會來。&rdo;

&ldo;有哇有哇……&rdo;老人臉上泛起窘迫的潮紅，嘴裡卻還逞強，&ldo;比如半面崖，半面崖您知道不？山上有個無義幫，幫主我還認識咧，年紀跟我差不多，路過的時候經常來買糖人，偶爾還能說說話。讓我想想……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那會兒他還沒收著徒弟，閒來無事四處遊歷，最愛吃我家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