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城中已經宵禁,街道上,可見有披堅執銳的軍士,來去巡邏,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肅殺的氛圍。
如今這個世道,天下紛亂,白骨盈野,天南城雖然只是一個小城,且所處之地,遠離戰場中心,朝廷和乾元道盟的戰爭,一時間是不會波及這裡,但早在一年以前,城中的貴人們,就已經是風聲鶴唳了,整座城池,都進入了戒嚴的狀態,一日五查,從早到晚。
進城的人,和出城的人,更是要經過重重盤查。
各地的茶館酒館,更是嚴禁議論國事,街頭巷尾亦是如此。
哪怕是在大白日裡,街上的人,相互之間,都已經不敢大聲說話,唯恐,被第三對耳朵聽去。
這個時候,整座天南城,都只有一種聲音,那就是訴說乾元道盟的殘暴可怕,燒殺搶掠,殺人屠城,將乾元道盟,描繪的無比的可怕。
相較於看得到的刀劍,城中的貴人,更害怕那無形的刀劍,看得到的刀劍,還可以躲,而無形的刀劍,殺人誅心,若是讓乾元道盟的真實情況,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人心思變,是定然的。
到時候,保不準,他們的腦袋,就被身邊的人摘去了。
是以,潑髒水,外加控制言論,是一種必然的做法。
畢竟,這個時代,雖有道術,重要的訊息,靠著道術的力量一日之間,就能轟傳天下,但這東西,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接觸到的。
資訊不蔽塞的只有上層的人,低沉的平民百姓,資訊依然敝塞,不要說不知道遠在多少萬里之外的乾元道盟了,就連百里之外,究竟有些什麼,都說不清楚。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官府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乾元道盟的勢力範圍內,各種變革熱火朝天,各種制度,日新月異,而另一邊的世界,卻依然是用遮住天下人眼睛的方法,來維持穩定。
而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但也的確有用。
百姓這種東西,最是能夠忍耐,也最是具有適宜性,除了最開始有一些不適,但天長日久下來,卻是都已經習慣這種氛圍了。
也只是偶爾有人,感慨那麼幾句,這一次的賊人真是兇狠,都這麼久了,朝廷竟然還沒有將之剿滅。
之後又是慶幸,慶幸自己身在天南,遠離紛爭,或許生活不是特別如意,但至少還活著,有那麼一口飯吃。
至於真相到底如何,並非是所有人,都有追溯真相的能力和想法,人云亦云,才是常態。
“丹老,以往我不見天日,一出生便生活在一個黑暗逼仄的囚籠裡,不過都為的人都是這麼過的,所有人都絕對從來如此,就對的,我以前也是如眾人所想的一般,但現在想來,卻是隻覺以往的人生,就如被圈養的豬狗,衣食雖然無憂,但在精神上,卻是不得半點的自由。”
一處小院,夜涼如水,不見月光,院子中,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在自言自語。
“乾元道盟的眾生平等的理念,很有意思,以往朝廷治下的佛道,誰言眾生平等,但卻是說要把自己放在眾生的下面,做路做橋,歷經千百世苦難,以此積累功德,涅化佛陀。”
“但這一套,那些和尚高僧,那些達官貴人,自己都不相信,以往還渾然不覺,如今卻是越想越覺得可笑。”
“而乾元道盟的眾生平等,卻是把自己放在眾生的上面,俯視眾生,芸芸眾生,皆不如我高,以此而眾生平等,卻是可見其真。”
“首先是個人了,之後才能成佛作祖,以往的偽佛之道,卻是從一開始就不想讓人做人,只是想要一群溫順的牛馬,是以以此粉飾。”一個聲音,在年輕人心中響起,他四周無人,但卻有聲音就這樣出現在他心中,“你能想到這一點,證明你終於堪堪踏上修行的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