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著無數在晨光下煜煜發亮的水珠,窗外一叢粉紫色木槿開得正好,叢花之上,合歡闊大的枝丫如羽扇傾蓋而下,不斷有水滴自合歡舒展開的枝葉上滾落。
昨夜電閃雷鳴,一場雨疏風驟過後,廊下和園中的石階上滿是落花殘紅。
衛府的僕婦們正在靜靜地打掃著地面,辰時早過了,流火的陽光逐漸燥熱起來,氤氳蒸騰起半庭水霧,潮熱的空氣讓人的後背和腋下輕易被汗水濡溼,說不出的粘膩滯悶。
“已死的小內監身上查不出什麼了,我與喬公公明裡暗裡盤查多次,此人原是奉灑掃的宮人,進宮前是淮陽農戶,家中老小死於饑荒,入宮後身邊也沒什麼要好的人。這背後的人既然推他出來送死,必是早就打點好了一切,讓我們無線索可查。”
郭孝義揩著汗,將身子又向房中陳著冰的青花瓷大甕旁靠了靠。
“看來必須要從張平、姚貴這幾人入手了,這幾人確實太過膽大妄為。奉先殿值守的人是他們安排的,他們脫不了這個干係。”
衛承曄端著藥盞坐在榻邊,拿著羹匙給坐在身旁的費鳴鶴喂藥。連日來他一直盡心侍奉,盼望這位父親和兄長倚重的謀士能從悲傷和病痛中儘早走出來,提點和幫助他去完成兄長和父親未竟之業。
費鳴鶴劇烈咳了兩聲,撫著胸口說道:“張平的那番話頗有深意,想來其在內宮中的勢力必然是盤根錯節,此人絕不容小覷。此外……這次內監自殺之事前後皆指向延陵郡,看來他也摻和在裡面了,是內監裡有人和延陵郡暗中勾連,還是張平已經和延陵郡暗通款曲?不管怎麼說,事情確實比我們預料的更加複雜。”
想到源錚甫登基便出了這樣的差錯,接著又被內宮太監暗暗要挾,如此情境之下他仍然能做到隱忍不發,託喬公山來此與眾人商議計策緩緩圖之。眾人在心中點了點頭,源錚確實是做皇帝的好苗子。
費鳴鶴心裡稍稍安定,接過承曄手中的藥盞一飲而盡。
他著實不忍這個被父兄寵愛牽念的孩子在他病弱的身子上浪費精力,身死之前一定要為他鋪平所有的路才行,不然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又如何對得起衛景林生前的最後一句囑託——像忽地想起什麼似的,他抬眼目視坐在案几對面一直未發一語的林世蕃,見他一直低頭思索著什麼。
費鳴鶴的這番舉動倒是提醒了喬公山,想起昨日一番雷鳴閃電、風雨大作,新帝和自己這主僕二人的離奇際遇,加之張平話裡話外的暗示,他忽然憶起隻言片語,“陛下昨晚宿在皇極殿東廂,裡面東西還是原來的樣子……他說,總覺得先帝甫中風那日,他來寢殿侍疾被拒時,這帳子內沒有人,他說,說……先帝當時沒在寢殿,厲氏和王安是在演空城計!”
接著喬公山開始說出昨日夜裡的詭異之事。
因宿在舊日叔父的寢殿內,一應傢俱擺設都是從前的樣子,勾起太多傷心往事,這孩子唸叨爹孃唸叨叔父,哭一陣念一陣,直到子時末源錚才沉沉睡下。
京都夏日的天氣,經常會在夜裡忽地一陣暴雨雷電,洗刷盡日間的熱氣。
喬公山因掛念源錚也不願睡覺,只守在廊下打了個盹,神思迷濛之時忽地一陣冷風裹著屋內簾幕劇烈搖曳,吹熄了幾支蠟燭。
喬公山掂著腳在光線昏暗的堂內點蠟燭時,廊下傳來低低私語:“老東西,宮中兇險,還不看緊了你主子!”
聲音低沉清淺如夜班鬼語,待喬公山扭頭奔至廊下再尋去,眼前哪還有半個人影。
眾人初次聽到新帝登基第一晚的詭異之事,面上均是一凜。
“看來先帝留下的內宮,不是什麼太平之所啊。”
費鳴鶴嘴角挑起凌厲的弧度,丟擲這句話後便靜靜盯著一言不發的林世蕃。
“這便由文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