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軍軍官暮氣已深。只是安於現狀而已,接差送差。抱孩子,弄點嗜好,順便嫉妒一下同僚升得比自己快……即使在鼎盛時期,淮軍也不曾擁有這麼一支骨幹軍官團,更別說現在了。整個大清歷史上,甚至在上溯一些朝代,又何嘗有這樣的團體?
徐一凡是怎麼把他們武裝起來,教養起來的?又準備憑藉這麼一個團體做什麼?
他只是沉沉而想,身後戈什哈已經快步走過來,手裡捧著飯盒兒:“軍門,吃飯了。”
聶士成一驚,回頭看看自己的戈什哈,搖頭嘆了口氣。
算了,想這麼多有用沒用的做什麼?現在朝鮮正是烽火連天,局勢糜爛,這支強軍存在,能稍挽局勢,才是最要緊的!現在就是唯恐這支禁衛軍不夠強!
正伸手準備接過飯盒,就聽見遠處對面禁衛軍的陣地響動。數隊士兵似乎是從地裡冒出來地一般,正飛快拉開設在通道上面的鹿砦。聶士成手停在那裡,就看見舍人關天險隘路上,冒出一彪人馬,矯捷如龍。全披著西洋式輕騎兵的半截斗篷,人人大揹著德國騎槍,軍帽皮帶緊緊地勒在下巴上面。馬也是高大地洋馬,鬃毛整齊,比起淮軍自己地那些毛都禿了,個子矮小,老得牙都平了軍馬真是天上地下。才從山口冒出,就顯出了逼人的氣勢!
幾十匹馬緊緊簇擁著一個人,一面旗號打在最前面。
“海東屏藩,大清徐一凡!”
聶士成手一抖,這素未謀面,卻已經是名動天下,現在又是他們最後的依靠,徐一凡到了!
連營地裡面的那些正在吃飯的淮軍都站了起來,只是看著那幾十騎人馬。
“徐大人!”
“好威風,好煞氣!”
“從南洋殺到朝鮮,人血染紅的頂子,大清周圍快給他殺了一遍……也就是他能抵住東洋小鬼子了!”
這一面徐一凡自制的旗幟,口氣極大,也不無狂悖。但是隻有這樣,才能讓這些新敗之餘的淮軍官兵都是一震,彷彿從頭頂麻到了腳底心,眼神轉動,只是看著那面從山口俯衝而下,在朝鮮夏日豔陽中獵獵而動的大旗!
馬隊轉眼衝至淮軍營地之前,當先騎士越眾而出,手裡還捧著那面大旗。他一勒馬,高大的健馬長聲嘶鳴,高高人立而起,後腿撐地不住打轉。馬既高大,人又雄壯。那騎士大聲喝道:“徐軍門拜會士成軍門!聶軍門何在?”
聶士成早就從這個小丘上面跑了下來,徐一凡擺這個架子,聶士成心裡也不好受,可是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只好迎在馬前,淡淡的道:“我就是聶士成,恭迎徐大人。”
他身後戈什哈大聲呵斥:“大膽!還不下馬和聶軍門見禮?”那馬上騎士已經收住了馬,冷笑一聲:“論統屬,我不在聶軍門麾下當差,論身份,我是正經的愛新覺羅家黃帶子,醇賢親王嫡親的小兒子,皇上是我堂哥……我見哪門子禮?”
這小子刮骨臉揚得高高的,一臉傲氣,除了溥仰還能有誰?
徐一凡就在馬隊簇擁的人群當中。這個做派,他也是刻意拿出來地。
北洋勢力已經盤根錯節,揖讓進退,官場應酬早就熟練無比了。他現在沒有功夫和聶士成還有陸續而來的北洋敗將扯皮了,現在他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朝鮮現在做主的是誰!而他們可以指望的中流砥柱又是誰!他必須要趁著北洋失敗,將朝鮮戰事的主導權拿在自己手中,反正他也以跋扈出名了,也不在乎多這麼一次。
這當面先殺殺聶士成北洋老將的威風。這算是大棒,他還有胡蘿蔔在後面誘惑著呢。
他的馬隊前面,果然看見聶士成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長嘆一聲。看溥仰已經圈馬走回來。終於在那兒擺出了下屬見上司的禮節,打千下去:“標下聶士成,參見欽差徐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