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舉起袖珍錄音機,按下錄音鍵,說:“奧林肯定使我產生了一系列想法或是一連串想法,應該是哪一個呢?他試圖使我坐立不安,而他得逞了。我並不想……”不想做一個種族主義者?“希比-吉比斯⑨”是不是希伯來語吉比斯的縮寫呢?可這太荒唐了。應該是“希伯來-吉伯來斯”,可這個詞毫無意義。它……
這時,邁克·恩斯林清清楚楚地說:“我必須保持鎮靜。立刻。”接著又是一聲咔噠聲,他停下了磁帶。
他閉上雙眼,有節奏地做了四次長長的深呼吸,每吸入一口氣都要數四五下之後才又撥出。他以前從沒這樣做過——不論是在傳說鬧鬼的房子和墓地,還是在鬧鬼的城堡裡。這不像鬧鬼,也不像他想像中鬧鬼的情景,這好像是吃了劣質而廉價的大麻讓人動彈不得。
這都是奧林搞的鬼。他對你實施催眠術了,而你要設法不讓他得逞。你要在這個房間度過讓人難忘的一夜,不止是因為這是你所住過的最好的地方——別去管奧林,你差不多有足夠的素材來創作十年來最精彩的鬼怪故事——而是奧林贏不了。他,還有他說的三十個人如何死在這兒的胡扯的故事都不會贏。在這兒,我倒要看看那個胡扯的故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只要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吸……呼……
他就這樣持續了近九十秒鐘,等他再次睜開眼時,一切全都恢復正常。牆上的畫仍是筆直的,碗裡的水果仍是橘黃色的,而且從不像現在這麼難看。毫無疑問,那是沙漠裡的水果。吃一個下去的話會使你腹瀉不止,讓你難受。
他按下錄音鍵,紅色指示燈亮了起來。“我感到有點眩暈,”說著他穿過房間走到寫字檯和裝有網格柵的窗前。“肯定都是奧林所講的故事惹的禍,但我相信在這兒感覺到了真正有鬼。”當然,他並沒有感覺到鬼的存在,但一旦錄在磁帶上,他就可以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了。“空氣汙濁。沒有發黴和腐爛發臭的味道,奧林說這個地方每次打掃時都會換換空氣,但只是簡單打掃一下……是的……空氣汙濁。嗨,看看這個。”
寫字檯上有個菸灰缸,是過去旅館裡隨處可見的用厚玻璃做成的那種小菸灰缸,裡面有一盒火柴。火柴盒正面的圖案是多爾芬旅館。旅館前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接待員,他身穿老式制服,上面有肩章、金綬帶,帽子是同性戀聚集的酒吧裡的人戴的那一種,就是戴在渾身戴滿環形飾物的流氓頭子頭上的那種。在旅館前的第五大道上來來往往的汽車是另一個時代生產的——帕卡德牌、哈德森牌、斯塔德貝克牌和魚狀的克萊斯勒紐約人牌。
“菸灰缸裡的火柴大概是1955年製造的,”說著,邁克把它塞進幸運夏威夷襯衫的口袋裡。“我要留它作紀念。現在該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了。”
他把袖珍錄音機放下時發出噔的一聲響,很可能落到寫字檯上了。停了一會兒之後,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和他費力的哼哼聲。接著又停了一會兒,接著傳來一聲尖叫。“成功了!”他說。這一聲距離話筒有點遠,但接下去的一聲就比較近。
“成功了!”邁克又喊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袖珍錄音機。“下半部分動也不動……像被釘住了似的,紋絲不動……但上半部分被我拉了下來。我聽到第五大道上的過往車輛,喇叭的嘟嘟聲聽起來很歡快。有人在演奏薩克斯管,也許在對面兩條馬路以外的廣場前,這讓我想起了哥哥。”
邁克突然停下來,看看小的紅色指示燈。它似乎在譴責他。哥哥?他的哥哥死了,又一個在菸草大戰中倒下去的戰士。接著,他鬆了一口氣。那又怎麼樣呢?邁克·恩斯林在與鬼怪的戰鬥中總能凱旋,可唐納德·恩斯林……
“其實,我哥哥是一年冬天在康涅狄格公路上被狼群吃掉的。”說完,他大笑起來,按下停止鍵。磁帶上還有錄音——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