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黃河流域,從炎黃到堯舜,從春秋五霸到戰國七雄,雪球越滾越大,滾到三家分晉,把晉國分掉之後再往河南走,河南就是鄭國、衛國,之後還有燕趙,就是現在北京、邯鄲這一塊,滾完之後又往下滾到齊魯。
中原大地滾雪球既有向心的過程,又有離心的過程,有的地方被吸納進來,有的地方被甩了出去。《史記》裡面說舜“逐三苗於三危”就是放逐的過程。今天的西南、東南這些地方叫做百夷、百苗或者百越,都是在華夏核心圈外圍的地方。百苗在長江流域,在貴州、雲南的山溝裡。百越是指珠江流域,廣西廣東,還有福建,甚至延伸到浙江。百越不是農耕文明,而是狩獵和採集,他們還有很多在華夏核心圈的人看來很古怪的習俗,比如斷髮文身斷髮文身:古代吳越一帶的風俗,截短頭髮,身刺花紋,以避水中蛟龍。。
這些國家最後又是怎樣成為華夏的一分子的呢?臺灣學者王明珂的觀點很特別,他認為主要有兩種途徑,一種是華夏核心圈的異族概念向外漂移。這就好像以前北京人認為二環以內,皇城根底下住四合院兒的才叫北京人,但隨著城市的擴張,住四環五環的人也被承認是北京人了。另一種途徑就是華夏邊緣的人群假借華夏祖源記憶成為華夏的一員,就像外地人到新地方為了融入當地而假稱自己的祖輩曾是那裡的人一樣,說白了就是攀親戚。
農耕文明對遊牧民族的同化
早在商周時期,中國人就已經開始辛勤地耕種土地,面朝黃土背朝天,唯一的期盼就是秋天的豐收。而周圍都是居無定所的遊牧民族,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隨時都可以到邊界地區撈一把就走。他們戰鬥力很強,強大的遊牧民族可以征服一切馬匹能夠到達的土地。
有幾次農耕文明被遊牧文明徵服了,但是有意思的是最後都是遊牧文明被農耕文明同化。北魏孝文帝的爺爺請了漢族老師,教孝文帝詩詞歌賦、禮義廉恥,最後他學得很會享受,發現自己民族的那些傳統是野蠻的,漢族的這些文化才是生活。於是把自己的衣服換成漢裝,要求那些貴族也跟著換。
西晉滅亡後,皇室後裔遷到了江浙一帶,建立東晉,定都建康,就是南京。伴隨著皇族南遷,大批中原貴族到了那裡,中華文化也流傳到了那裡,跟江南的小橋流水一結合,使江南成了文化最昌盛的地方。誰又能想象在戰國時期,這裡還是被稱為“荊蠻”的不毛之地呢?
走進金三角(4)
越是精緻的東西越是孱弱,越是粗放的東西生命力越強。中華民族幾千年來不斷地受到來自北方遊牧民族那種豪放粗獷元素的衝擊,又不斷地同化這些文明,不斷保持著活力,可能正是這個原因,中華文明才沒有像其他的那些古老文明一樣消亡,而是一直延續到今天。
“中華民族”概念的明確提出
“中華民族”這個概念的明確提出是在20世紀初,中國國門被迫開啟,面臨西方世界的衝擊的時候。
說到這裡我想到一個有趣的例子:我兒子高中時到美國留學,和一個德國孩子一起住在一個美國家庭。那個家庭收養了一個韓國孩子,這個孩子自然就和我兒子更親近。其實他和我兒子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是放到一個亞洲人和歐美人的區分體系裡面,他自然就和我兒子站在一邊。
20世紀初的情況也是一樣,幾千年的共同生存使得在中華大地上的各個民族之間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認同,但是這種認同還需要一個機會來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扮演這個角色的就是西方的入侵。
最早具有較為明確的現代中國各民族一體觀念的人和率先使用“中華民族”一詞的人,可能都是梁啟超。早在戊戌時期,梁氏已初步形成對外抵制侵略、對內實現團結的民族意識。在為滿族人壽富創辦的“知恥學會”所寫的“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