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明都視對方為同一層次的人物,但究其根本,相互看重的不是雙方絕頂高手、皇帝的身份等級,而是看重各自的心性。
由此可見,不管在何種領域,若要真正如魚得水,臻至化境,是否擁有恆常不移、萬變猶定的上乘心性,實乃重中之重。
而這修心養性,正是儒家的拿手功夫。
“……上明三聖(伏羲、文王、孔子)浩然之道,下辨三古人事之紀,別真偽,明虛實,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
聽到這幾句,裴矩不禁暗暗咋舌。
只將太史公司馬遷對《春秋》的精闢評論稍稍改動幾個字,添上《周易》宗旨,竟成了霧裡看花、似是而非的神奇心法。
既可隱喻調理內氣之道——存亡斷續,補敝起廢;
亦點明克敵制勝之法——去偽存真,避實就虛,果決一擊;
更可矯正治國理政之行——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
此心法“微言大義”之稱,著實名副其實,幾乎就是什麼領域都能派上些許用場的‘萬金油’!
當然,前提是修習此心法之人學識淵深,博古通今,能夠舉一反三,自行腦補,真正將心法融會貫通,並知行合一,付諸實踐。
否則,不過是一篇糅合《周易》、《春秋》部分心得的儒家論文罷了!
裴矩一邊凝神細聽,一邊稍作參悟,不多時就將這篇寥寥千餘言的心法牢記於心,一字不漏。
然而讓他驚訝的是,真正通篇瀏覽之後,發現此心法竟未高談闊論什麼形而上的儒家‘正大光明’境界,反而是暗暗圍繞著‘逆勢’與‘順勢’發揮,即‘正反’之道。
用在武學兵法之中,就是如何在逆勢之時堅守心境,積聚力量,反轉局勢,又如何在順勢之時堂堂正正、浩浩蕩蕩如摧枯拉朽般擊滅對手,不給對手任何反擊之機。
皺眉凝思一會兒,裴矩目光一閃,真正的心法都要考慮因勢利導的實用性,而所謂的‘正大光明’泛之又泛,空之有空,基本上只能算是指導性的口號,諸後輩學子,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難以當作具體而精微的武學心法流傳後世。
見得裴矩從沉思中回神,裴讓之關切的問道:“矩兒記得幾成?又懂了幾分?”
裴矩慚愧道:“侄兒只記得六七成,懂得一兩分……有負伯父厚望!”
裴讓之微笑頷首,讚道:“很不錯了……
你祖父創了這【春秋簡易】千字心法之後,曾有規定,家中子弟在二十歲前,只能聽聞一遍,能得幾分就是幾分,個憑造化。二十歲後,才能通讀全篇,矢志精修……
可不怪伯父吝色!”
第二百七十一章畫龍點睛
儒家重修心養性,明辨是非,需要的是博古通今,廣鑑眾長,不偏不倚,最忌受限於某一家一姓之言,心含偏見,正所謂‘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
所以,對於宗師級儒家高手裴陀會留下訓示,要後輩子弟二十歲前只能聽一遍【春秋簡易】心法,而不給通篇細閱,裴矩並不意外,反覺得這種做法正是裴陀深得儒家真髓的象徵。
若是後輩子弟們從小就開始按部就班的修煉此種微言大義的【春秋簡易】全篇,觀念根深蒂固之後,九成九的人都會終生深陷於此篇心法之藩籬。
一葉障目之下,再難窺視到更高境界!
反而二十歲前只聽一遍心法的話,絕大多數子弟都記不全,只能牢記印象最深刻的殘章斷句,往往也是最適合自身的一部分。
再以此為借鑑,在通讀諸多儒家經典時查漏補缺,以自己的感悟湊齊心法缺少的部分,重新融匯成一篇大致完整的心法,而且多半會跟【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