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抓住衛楓試圖扯開帷帽察看他傷勢的手,語氣終於也劇烈地喘息起來,“沒事!大意了……扶我,出去!”
“不必出去了吧,”尉凌雲露出嘲笑道:“定襄道行軍司馬、蜀山‘赤金劍’還是……百花宮‘竹’?”
那人身軀軟了一下,連衛楓都被他帶得踉蹌半步。垂簾由他沾滿血的手掀起,露出的神情卻並非十分意外。
“你,什麼時侯發覺的?”
“在朱宅裡,我闖進去找安伽,你在樓榻煙火瀰漫裡與我交了一次手……要知道,我們上一次的交手,也是在一個耳目俱廢的地方。”尉凌雲不緊不慢地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正在劇烈地失血,李德獎的面孔變得慘白,連嘴唇都開始發烏。
“我還以為你發現得更早……在灞橋上的人群裡面,若不是輪迴陣中我靈識受創太重,你那輕微一觸,卻又如何鎮得住我呢?”
尉凌雲怔了片刻後開始苦笑,道:“原來如此,我是說你為何這般折磨我……可我,真是無意。”
“無意……”李德獎的頭顱慢慢垂下去,血流得緩了,然而,也流得差不多了。衛楓束在他胸口上的布帛太緊,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尉凌雲在輪迴陣中看似無意的一觸,幾乎令他神消魂滅。他靈識中最深沉的那些記憶,當時近乎赤裸裸地坦露在外……而那是絕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
“我只是還沒想明白,你的十日情是從哪裡來的?是抄建成東宮,還是百花宮給的?”
“百花宮!”
他自母親口中聽到這個詞時,是紅拂忽然生病招他回長安的那日。當時父親尚隨李孝恭在丹陽平亂,紅拂動用了加急驛報將他從蜀山招回來,他心裡明白這次恐怕不是小病,否則素來嚴於律已的紅拂女不會擅自動用朝庭傳遞軍事急令的人力道路。當他撲到紅拂女榻前急切地呼叫時,紅拂女只是探出如骨般的細瘦的手指觸了觸他的臉,他這才發覺,紅拂女的眼睛竟然半盲。
“你坐下,好好聽我說……”
紅拂女此時瑟縮的唇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沉重地令李德獎幾乎不能承受。
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紅拂女竟然出生於嶺南百花宮,幼名上官紅影,身居秋霧護法要職,與夏露護法上官綠紋是孿生姐妹。百花宮當年為在亂世之中保全自己和白部的安危,當時的宮主,派出自己最器重的上官紅影,命她潛入當時各王孫貴族宅第,為百花宮蒐羅情報,當在中原朝庭意欲對嶺南用兵時,設法改變他們的決策。
上官紅影出山之晶,正是煬帝第二次徵高麗大敗而返之時,連窮兵黷武,以至民不聊生,反塵四起。上官紅影化名紅拂,以絕世之資容、觀人之慧眼出沒於當時朝庭要員家中,已斷言隋之氣數盡矣。她於楊素庭上見李靖,心許英雄,追隨而去,留下一代佳話。然而誰也不知道,此事卻令百花宮主大為震怒,她雖遣紅拂出遊,卻還是有心讓她繼任下代宮主,然而紅拂不告而嫁,大違宮規。加之上時隋庭雖亂,然而對嶺南諸郡尚有羈縻之能,其時烏部首領向隋將借兵而伐,令白部損失甚重。白部酋長在此一役中喪身,若不是宮主及時趕去,甚至連他襁褓中的幼女蘇若顏亦不得幸存。百花宮自入嶺南諸郡,便受白部供養,白部若亡,近百年根基亦將不保。宮主一面收養蘇若顏,有意讓她繼任宮主之位,一面降罪於紅拂,認為她私自離開楊素家,未能及時通報,是叛逃之罪。
自百花宮建立以來,雖不乏外嫁之女,然而這些婚姻,無不經宮主細細斟酌,非確信對百花宮有益,決不允許。紅拂此嫁,自知大犯忌諱,因此百般隱瞞出身,如此躲避了數年,百花宮竟尋不到她的蹤跡。然而自李靖得李世民知遇,屢屢建功立業後,紅拂慧眼識英雄之事,便傳得沸沸揚揚。紅拂雖然心焦,卻不能強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