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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別說友善了。德奧和他們用“嗨”打招呼時,有很多人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工作一天往商店返回的時候,德奧有時會停下來盯著看派克大街上的那些罩著天篷、鋪著地毯的公寓入口,心裡酸澀地想:“雖然我不配從這樣的入口進,可是我是來給你們送食物的。你們不需要尊重我,但起碼要尊重你們的食物。”

回到格利史蒂斯,他也無法輕鬆下來。商店的經理是個中年白人,人們叫他“戈斯”,德奧從一開始就看出來戈斯不喜歡他。戈斯在桌邊放了一個木杆,他常拿著木杆指著德奧,德奧真想把杆子狠狠折斷,但也只得生生擠出個笑容應對。戈斯常用杆子戳德奧,好讓他注意,指使他到這兒到那兒,或者有時完全只是為了給自己找個樂子。

德奧在詞典裡查“告辭”這個詞用英語怎麼說,他想找個能比“再見”更帶點感情的詞彙。他學會了“我做完了”和“明天見”,心想如果自己每天用這兩個詞和戈斯告別的話,戈斯或許會覺得德奧是個不錯的員工,就不會炒他魷魚了。現在德奧萬萬不能丟了工作,他也無法接受人們覺得他連送貨這活兒都幹不好。可是這些告別語其實並沒什麼作用,如果硬要說有作用的話,那也是讓戈斯更加討厭他。戈斯會大聲說些什麼,然後那些收銀員和別的送貨工就會轉過頭來看著德奧大笑——甚至包括那個來自非洲法語區的送貨工男孩,德奧曾經還覺得他能算是個朋友。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二章 紐約 1994年(4)

後來德奧和那男孩一起上貨,當週圍沒人的時候,德奧用法語問他戈斯說了些什麼,使得大家都發笑。那個“朋友”則盯著別處說:“比如說,他會說你家鄉那地方的人們都快餓死了,所以那裡是‘人殺人’、‘人吃人’。”

德奧心想,大部分員工都不會覺得這樣的笑話有哪兒好笑,他們只是為了迎合戈斯,也許他們也是怕自己丟了工作。德奧也開始意識到,每個搬運工都希望戈斯能喜歡自己,這樣他就會把好差事分給他們,讓他們給那些經常會給小費的顧客送貨。

德奧以前常和別人講價,可是壓根兒不會管人家要小費,而且曾經對這樣的做法很反感。商店裡那個說法語的朋友告訴他,在紐約,一天只掙十五美元根本活不下去,你必須要小費。你可以在門口賴著不走,清清嗓子,或者直接開口要。可是德奧覺得這和乞討沒什麼兩樣。在蒲隆地,一個有自尊的人甚至都不會在公共場合打哈欠,因為打哈欠就表明你在捱餓,這說明你沒本事,或者更糟,說明你很懶。在布瓊布拉等城市碰到的乞丐,大多數是些被趕出來的沒了自尊的人。第一次有人在門口給德奧一美元小費時,德奧伸手把錢推回去,用帶有濃重口音的蹩腳英語說:“不,不,謝謝你,可是,不用。”

但是,並不是常有人能給小費的。很明顯,戈斯把那些沒小費拿的地方都派給了德奧——那些管理員私自扣留小費,或是那些拿了貨就馬上關上門,或是說“不好意思,我沒有零錢”的人那兒。而且戈斯會在收銀員說“慢”的時候,專門挑某些送貨工派去城那邊的A&P店幹一些輕省的活。雖然德奧不喜歡坐在一堆掃把裡去A&P店,可是心裡依然覺得很委屈。

現在他明白了,送貨工位於紐約社會階層裡的底層,而他自己是在“底層的底層”。每次站在某個綁了鐵絲網的便門門口,等著那個粗魯、懶得正眼看他的管理員開門,德奧就想,難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幹這個?不久前,他還是個優秀的醫科學生,獲得去比利時一所大學學習的獎學金。“可現在我在這兒,”他想,“別人覺得我長了個不開竅的腦子。”

“上帝,”他輕輕地對自己說,“請把我帶走吧。”

“紐約客”,德奧常在商店附近聽到這個詞,穆罕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