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確定,要讓劉長史出使新羅的同時,也讓水師出行待命嗎?”
在敲定了這向新羅求索軍糧的計劃散會後,孫仁師還是忍不住朝著李清月追出了兩步,開口發問。
李清月旋即停下了腳步,回頭朝他看去。
不知道為什麼,孫仁師有種奇怪的直覺,在這位安定公主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情緒,居然像是對他的欣賞。
可打從他來到百濟到如今,好像一直都在被公主的種種行為所震驚,甚至在言行之中少了幾分三品將軍該有的沉穩,她本不該有這樣的表現。
總不能是欣賞他剛才報數報得快對吧?
“我看你也不像是個怕事的人吧。”李清月篤定開口。
她但凡不是個瞎子,就不難看出,孫仁師此人自有一份倨傲之氣,不過是因為她來了一出先聲奪人,才打斷了對方的宣告主動權。
可若說孫仁師會因此而懼怕新羅,李清月是不信的。
果然下一刻就聽孫仁師活像是遭到了什麼不合理的羞辱一般,高聲答道:“大都督不可妄言,我絕無怕事之意!只是擔心在此期間有訊息自營州傳來,令我等攻城奪地,響應北面出兵高麗。若我先行發兵新羅,或許會貽誤軍情。”
他怕的只是這個而已。
雖然他已從李清月的表現中確定,蘇將軍對這位公主的尊重,確然有其道理,但歸根到底,攻伐高麗的總指揮是蘇定方而不是安定公主,二人都得遵照上頭的指示行動。
現在先將刀鋒對準新羅,好像過於有主見了。
他卻只見到李清月笑著搖了搖頭:“我倒沒有這種擔心。”
見公主示意,孫仁師跟上了她的腳步,走進了附近的書齋。
準確的說,這也是劉仁軌給李清月還有黑齒常之等人授課的地方。
孫仁師抬眼就見,在最大的那面牆壁上,張貼著的是一張大唐東北邊境的地圖,囊括了高麗、黑水靺鞨部、契丹、突厥、新羅、百濟、倭國等各方勢力。交錯的地盤、地名讓人看著就眼暈。
只能說好在,以各色顏色區分後倒是沒那麼混亂了。
起碼比起蘇將軍所持的寰瀛圖(全國地圖)和北部戰圖,看起來還要更為清楚一些。
這張圖上,甚至已與時俱進地將百濟所在之地換成了大唐的顏色。
李清月沒管孫仁師看到此地配置的驚訝,伸手指了指唐軍和高麗的邊界線。
“你是自營州來的,那頭的兵馬推進速度你有數。遼河灘塗地作為大唐與高麗的邊界並不好走,起碼以我看來,要揮師過境,起碼還得有一個月的時間。”
“當然,我說一個月也不是隨便說的。”
讓孫仁師有點意外的是,在方才提出向新羅借糧之時張揚果決的安定公主,在此刻向他解釋的時候卻很認真,少了幾分獨斷之意。
李清月面朝地圖,另一手負在身後,“這是按照蘇將軍送來的回信判斷的。”
之前為了提前取得蘇定方的信任,李清月搶在蘇定方收到朝廷那邊訊息之前,給他寫了一封信。
蘇定方征戰多年,並非會為身份年齡影響判斷之人,也相當體面地給她回了一封信,被孫仁師隨同詔書一併帶來。
如果說,阿孃的那封信,是讓她明確地知道自己“在朝中有人”,可以不必存有後顧之憂。
那麼蘇定方的那封信,則更像是在相互告知,自己的同盟軍有著明智的戰局判斷,可以用戰友的身份交託後背。
不過,蘇定方其實也給她出了一道考驗。
他在信中所交代的事情,像是在試探,李清月到底是一個能貫徹主帥想法的普通將領,還是一個——
有明確戰局規劃,敢想敢做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