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在椅中欠一欠身,淡然道:“小侄不過是按皇上和元輔的吩咐,整頓京營,自幼官舍人營起……連武官舍人都整頓不好,當然也無從談及其餘各營。”
張元功神色十分難看,指著書房桌上摞的老高的名帖,沉聲道:“那麼,這各家侯伯的面子怎麼辦,這麼多都督,指揮,他們的子嗣怎麼辦?你這麼弄法,得罪的人豈在少數?”
現在各家送帖子來,並不是怕英國公府,只是預先打個招呼,請惟功照應一下自己家的子弟和門客,如果置之不理,一下子就把整個勳貴圈得罪個七八成下來。
張元德忍不住也道:“小五你做事立功,豎自己的名聲,可是得罪人的卻是我們英國公府,這說不過去吧?”
“這也簡單。”惟功笑道:“大伯和二伯一起上奏,說明原委,說明此事與英國公府無關就是了。”
張元功臉色一變再變,感覺十分失望,他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在此前隱忍,所為一切就是為的今天能有權力抬舉這個兒子,但兒子卻是這麼不識抬舉?
張元德卻是大怒,手一拍身邊的几案,就要站起身來。但一想自己發怒毫無道理,而且張惟功所說也是一個路子,反正上奏這麼丟臉的事是不能做的,私下裡打招呼還辦的到。
張惟賢眼中波光閃爍,他直覺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但現在的他不敢招惹惟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仍然是秋高氣爽的天氣,北京的這個時候,髒亂臭,整個城市除了皇城宮城有良好的排水和衛生系統外,都是泡在臭水和糞堆裡頭,一百五六十萬人的大都市,聚居密集,每天產生的生活垃圾那麼多,又沒有先進的排汙清理系統,皇帝是把責任交在錦衣衛和巡城御史身上,由旗校們負責衛生事物,這顯然不是什麼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只能由得北京城臭下去。
好在秋天真是好時候,天空蔚藍,空氣凜冽風力強勁,將髒汙都似乎給吹的乾乾淨淨,樹木還沒有正式的凋謝,猶有綠意,在這種時候,人的身體和心情都是極佳的狀態。
而兵伐之事,不論農耕和遊牧民族,都是以這個季節為佳。
京營校場,在北京只有一個大校場,在南京是有大校場小校場,很多地名幾百年後猶存,在北京,留存的就不多了。
此時在幼官營的營門處,張頭探腦,打聽訊息的各色人等就很不少了,畢竟是一件轟動京營的大事,雖然在文官眼裡是一樁笑談,京營整頓於否,對文官們並不是一件攸關生死的大事,反正有邊軍在,不使人叩關直入到京城下頭就行了,至於京營得不得力,管不管用,那誰去管他?
但對勳舊武官來說,京營是標準的自留地,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要出現嚴重的變化,又豈能不關注?
等眾人眾星拱月般的將惟功簇擁著往營門處來的時候,一眼看過去怕有不過千人,連校場四周的小販子們都聞風而動,在附近賣瓜子花生什麼的叫賣的十分熱鬧。
營門附近,正好也有一些趕來點卯的幼官舍人,彼此正寒暄說話,正談的熱鬧。
“李兄,你也來了?”
“可不,家嚴說有這樣的熱鬧不看白不看,長長見識,也會有進益的。”
“瞧那張惟功,這會兒得意洋洋的,真碰得頭破血流就知道厲害了。”
“朝廷若派厲害的御史來清軍,也還說的過去,派他?真是笑話。小弟是來看他怎麼下臺收場,自取其辱。”
眾說紛紜,都是不看好張惟功這一次整頓幼官舍人營的舉措。
人群之中,有一個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年,沉穩有致,並不隨意出口說話,身上衣服也很寒素,在他身邊,也有一些氣質相近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在眾人說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