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看去,真似仙境裡一般。
但這樣的勝景,張四維是沒有辦法再去欣賞了。
他已經病入膏肓,華陀再世亦無法救他的性命,所幸就是出生世家,又位列首輔,人參等大補的藥對他這種虛症做不到根治,但用來吊命拖日子倒是好的,太醫每次到張府,都是搖頭,唯有把大補的方子開了一張接一張,張府上下也就知道,老爺就是拖日子罷了。
但張四維的心情極好!
從公來說,他和申時行配合還算愉快,兩位輔臣與萬曆皇帝的關係也是很好,其實兩個人都是性子陰柔懦弱,張四維有時候還會頂一頂皇帝,申時行壓根就是隻知道奉承上意,凡事討好,根本談不上“節操”二字,當年的狀元,不過爾爾。
不過這樣也好,皇帝雖不常見輔臣,信任還是有的,隔一段時間,或賜表裡絲綢,或賜茶葉,或賜瓷器器具,或是賜給御膳,自萬曆十年到十一年這大半年,兩位輔臣每隔一個月也能面聖一次,算是當朝大吏中常常面聖的了。
聖眷好,國事也順,改束溼為寬大之後,張四維聽到的就只是讚頌之詞,不論大吏還是微末小員,提起當朝輔臣,上下都是交口稱頌,極力讚揚。
私事來說,兩個兒子都有了孫子,兒孫繞膝,另外家中資產越積越多,已經儼然是官商一體的望族,而且兩子都有進士身份,文官只要有這個護身符,將來家道就不會中落,江南的世族,從宋時就開始科舉傳家,到元時衰落一時,本朝又是二百多年不衰,張四維感覺自己已經盡到了人子和人父的責任,此生無愧了。
第624章 謹慎
於公於私,他已經十足滿意,剩下的,反而是自己私人情緒上的一些東西了。
他最汲汲於報復的,便是張居正。
十幾年的壓制,自己裝低伏小,有時候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妾侍,時時要看張居正這個大婦的臉色過日子,這種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喘的生活,才造成了他現在虛弱的身體。
此仇,不共戴天。
在他的努力之下,張居正就要抄家,只可惜,沒有戮屍,這算是美中不足,就算這樣,他亦是滿足了。
“師相,這裡還有一封信,看封啟是張敬修寫來的,底下還有張懋修和張允修的落款,這兄弟幾人,看來是向您求情來了。”
“哦?我看看。”
復仇的滋味果然十分美妙,張四維面色枯黃,雖然剛剛是入秋不久,他已經躺在太師椅中,四周生著五六個銀火盆,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毯子,就算這樣仍然一副身上冰冷的模樣。
在他四周,李植和江東之,羊可立三人分別侍立,和張四維不同,三人都是滿面春風的模樣,李植最近經常出入宮禁,連皇帝校閱內操時也經常伴隨左右,他和羊可立等三人已經全部按京堂候補任用,已經將一襲藍袍換了緋袍,經常將禁中語拿出來炫耀,緋袍玉帶,口含天憲,人生得意之時,已經無可復加。
“三個蠢材……”
張四維接信時,看到李植等人一臉的興奮,不覺心中鄙夷。
這三個門生,全部有野心,也有不差的能力,這樣的人一般會慢慢爬上來,因為既有本事,也捨得臉皮,當然不怕升不起來。
但三人的問題就是,前前後後的功勞和精力全用在打張居正上,皇帝現在用的稱手,將來心思稍有一變,這三人的下場不問可知。
說來說去,就是三個幹髒活的夜壺,這樣的臣子,不論皇帝或大臣,在事件平息後,總會除之而後快的。
就算三人現在機靈,看到自己病重,已經暗中與申時行眉來眼去,但倒黴也是必然之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來發動了。
他也不出聲,這三個門生對張四維身後的佈局毫無益處,由得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