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難怪,大寧都司原本在設衛時還有不少駐軍,工匠,百姓,後來棄守,這二百多年來就是北虜的放牧地,周圍幾百裡的地方,幾乎沒有什麼人煙,少量的牧民也放棄了自己的牧場,轉向別處,巡行數日,甚至十幾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的情形十分常見,那種廣漠的天地和碧綠的草原,蔚藍色的海子,乍看時還能叫人覺得新奇好看,看的久了,卻是無比生厭,叫人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裡,迅速回到漢人聚集的地方,看到阡陌村煙,看到人群稠密,才能把心裡的那些枯寂給攆走,這種地方,長久呆下去,人只怕是要呆瘋迷了。
“唉!”戴朝弁重重一嘆氣,也是無話可說了。
他其實很想保住這些祖宗故地,不談別的,光是這一帶的重要地利也是值得遼鎮出盡全力了,可惜很明顯遼鎮上下心思各異,大家出工不出力,楊紹先這個總兵官當然也想立下大功,保住自己權位,可惜除了楊家之外,各家都在看熱鬧,都是出工不出力,象戴朝弁這樣老老實實巡邊的將領,實在少之又少,這一次報請休整,也不知道上頭是什麼回覆,當然戴朝弁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他和張世爵等軍中的實力派將領是一系,就算自己不顧軍令帶兵返回,其實也沒有大礙,只是他不願這麼做而已。
千多兵馬,一個遊擊和兩個千總加上十來個把總,諸多軍官在戴朝弁的大帳聚集了,馬世隆指派了一隊騎兵在外巡邏,防備敵襲,其餘眾軍官一起在戴朝弁這裡吃飯。
廚子上了五六道菜,加上大筐裝的饅頭,熱氣騰騰,換了小兵怕已經吃的眉開眼笑,這些軍官卻是懶懶的不怎麼想動筷子,駐防之時,他們都喜歡到酒樓宴飽,山珍海味無所不有,還會叫來妓女陪酒,酒香和脂粉味道混和在一起,那酒才飲的有情趣,哪象這裡,放眼看外頭,不是粗劣軍漢就是天蒼蒼野茫茫,一輪紅日掛在地平線上,放眼看去,好生無聊無趣,他們雖然是低階軍官,但遼鎮軍官向來不是幹吃軍餉的,大家都有來錢的門路,現在在這種地方,就算有銀子也使不出去,真是氣悶非常。
一餐飯就是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中進行著,也幸虧是戴朝弁平時御下甚嚴,軍紀森然,要是別的遼鎮部伍如他這樣不停巡行,風餐露宿的,怕是早就要譁變了。
“這兩天嘴裡淡的很……”一個把總將一塊紅燒肉塞進嘴,笑著道:“明日到了鎮新堡無事了,我帶人多打幾隻黃羊去,這個時候,羊肉正是肥美的時候……”
眼看到盛夏,黃羊等野物吃了一春,食物漸漸充足,確實也到了肥美的時候,這個把總一說,各人都是點頭,連戴朝弁都是微微一笑,說道:“下頭士氣不足,多打一些,各把總都給自己弟兄分點肉吃,他們也夠苦了。”
歷來大明軍隊行軍,要麼是文官們沿途做好熱食供給,但多半是飢一頓飽一頓,要麼就是自己帶行糧,就是那種蒸乾了水份的乾糧,吃起來十分粗劣,在外久了全是吃這玩意,士氣不低落才有鬼。
戴朝弁也是知道其中原由,笑著吩咐下來。
各人正亂哄哄答應著,戴朝弁卻是臉色一變,接著馬世隆和張國忠亦是面色大便。其餘的軍官靈醒點的也醒悟過來,只有一兩個糊塗蛋還在說笑著。
“閉嘴!”
張國忠厲聲喝止,軍帳中立時沉寂下來。
“馬蹄聲?”
一個把總面色蒼白,手也有些顫抖起來。
都是老行伍了,若只是普通敵襲,自然不必放在心上,迎敵便是。以戴朝弁所部千多騎兵的戰力,就算是來上三五倍的強敵亦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普通牧民男子組成的北虜軍隊,來上一兩萬也未必能留下他們,最多且戰且退就是。
但此時的馬蹄聲卻是如悶雷般滾滾而來,這些老行伍一聽就知道,來騎不止是幾千,而是足有數萬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