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半
節氣已經過了白露,夜幕覆蓋的大地,葉片與青石上,已經能看到清露凝結。
數十步外有個店家,店門口一塊紅木匾額,上書五個大字,並不十分漂亮,但也是工整不出格,字跡很新,“半盞浮屠傾”,這略顯張狂的氣勢,即便在這隻算中規中矩的文字間,也是不遺餘漏的撲散開來。
店門前還有一個小屋棚,而唐都這時候正在屋棚中,顯得有些躊躇不決,夜風習習,微涼。
又是一天下來了,未曾見到過人煙倒也罷了,唐都抵死著牙關倒也撐了下來,可這好容易也算是入了人國,卻猛然發現身無長物,不說是住甚旅店酒樓,就連吃一碗熱湯陽春麵,喝碗村頭酒的錢都沒有,而在這不見星月的黑夜之中,卻只有眼前這個鋪子還是亮著燈火。
“大謝,你且去開下門,迎下門外的貴客。”
唐都還在門外猶豫,店內燈火撲閃,人影攢動,未等唐都思想上有個結果,大門,戛然大開。
迎上來一個白壯的漢子,面容有些怪異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一身僕役打扮,“這位公子老爺有請。”
唐都看著白壯漢子驟然緊皺卻隨後又鬆懈的眉頭,還是有些無奈,無論怎樣,現在自己這一身落魄模樣,可不是一個翩翩公子該有的樣子,名為大謝的漢子探頭再看了看門外屋棚,確定了門外真的只有唐都一人之後,才邀請唐都入內。
剛進屋的唐都有些侷促,落魄的樣子落在別人眼中,滋味總不是多好受。
屋內整齊的擺放著幾張槐木製的四方桌,四方長凳齊擺,看起來是新制,桌凳木漆還未有破損,整間屋子也還瀰漫著木漆的氣味,靠裡屋的中間是個紅木櫃臺,後面整齊的酒架上擺放著封壇的酒水,一個老叟躺在櫃檯旁的一張搖椅上,閉著目緩緩搖晃。
“老爺,門外的小公子已經迎進來了。”
紅木櫃臺上的燭火微晃,昏暗的橘色火光下,老叟睜開雙眼,他滿臉歲月的褶皺,如最大山脈上的最深鴻溝,層層疊疊。
老叟站了起來,他的腰背有些佝僂,站起的身姿甚至還不及唐都這未發育的少年身高。
“這麼晚了,請小公子進屋來少敘,是老朽有些僭越了,老朽在此告個罪。”
駝背老叟抱拳作揖,唐都霎時顯得有些不自然,臉紅彤彤的竟不知該怎麼回覆,也只得同樣作揖,“使不得老先生,小子可當不得這麼大禮。”
不知為何,唐都敏銳的感覺到,老叟見到自己並未有失了禮數,反而似乎有些不悅,可這感覺也是如春夜細雨,不過是瞬間的事,隨後就恢復了正常,唐都也只當是感覺錯了。
白壯漢子大謝提來一條長凳放在唐都身後,“這位小公子,請坐。”
隨後大謝又轉身進入後堂,門面之內只剩下了唐都與駝背老叟兩人。
駝背老叟轉身去往酒架,他走的有些緩慢,顫顫巍巍,就像風中殘燭,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他從酒架靠裡的角落摸索拿出一個白瓷瓶子,又走回唐都面前,唐都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這個白瓷瓶,二兩裝的小瓶,封口還很新,瓷瓶周身雕刻著雲紋樹影,在燭火下隱隱閃過碧綠光芒,再定睛細看時,卻再無異相,唐都心中凜然,他突然有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新開張的店鋪,可能並不是那麼的簡單。
駝背老叟又從櫃檯上拿過來兩個酒杯,三錢裝的白瓷酒盞,“小公子如不嫌棄,可以來嚐嚐我這自釀的新酒,這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
隨著老叟敲開封口取下紅封,一股甘甜的酒香肆意,在唐都眼中,就如同一條清冽的酒氣長龍在這鋪子內盤旋縈迴。
“好酒!”
唐都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倒不是唐都多懂酒,可濃濃酒香逸散一整個屋子,甚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