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已山劍客立下了決定的意念,為著友情,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立下如此艱鉅的決心,也是第一次有了個奸詭的計劃。
他再望了河朔雙劍一眼,看到了汪一鳴的手,正不安地在自己下頷上移動著,汪一鵬則用左手拿著筷子,輕輕地敲著醬油碟子的邊沿,但是有一個事是可以確信的,那就是他們面上的羞愧之色,已遠不及方才青萍劍走入時的濃厚了。
汪一鳴在桌子下面抬腳,悄悄踢了巴山劍客一下,嘴裡卻在和青萍劍宋令公扯不著邊際的話,但已可聽出那是在敷衍著的了。
巴山劍客再一次下了決心,不經意地站了起來,緩緩繞到河朔雙劍的身後,兩隻手縮在寬大的道袍袖裡,卻已力貫指尖了。
河朔雙劍不疑有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巴山劍客環顧四面的酒客,然後走近一無所覺的汪氏昆仲,兩隻縮在道袍裡的手,緩緩拍向汪氏昆仲兩人毫未設防的背上。
這時若是汪氏昆仲中有一個偶一回身,那麼情況也許就會完全改變了。
因為巴山劍客所立下的決心,並非是完全不可動搖的。
青萍劍宋令公坐在汪一鵬的對面,這是一張並不太大的小圓桌子,兩人坐在一起,那種角度遠不如坐八仙桌子大。
是以巴山劍客此刻所站的地勢,是汪氏昆仲不回身絕難看到的,而青萍劍一抬頭,卻正好看他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站在河朔雙劍的身後,他方自覺得有些奇怪。
在手指將要觸及汪氏昆仲身體的那一刻,巴山劍客突然加快了速度,駢指如風,左指點在汪一嗚的右肩井穴上,右指點向汪一鵬左肩真穴上,在他兩人穴道被閉,將倒未倒的這一剎那,巴山劍客倏地兩肘下沉,以精妙的內家真力,穩住汪氏昆仲將要倒下的身軀,“砰”地一聲,汪一鵬左手的竹筷,落在桌上,他兩人的頭,也向前虛軟地搭下。
若非留意的人,是絕難發現這一招,青萍劍也是出乎意外,“噢”了一聲,驚異地站了起來,巴山劍客趕緊以目示意,口中說道:“令公兄,汪氏昆仲大約是病了。”他又以眼色阻住青萍劍的發問,趕緊以目示意,口中說道:“我們先扶他兩兄弟回去找個大夫再說。”
青萍劍不禁更為懷疑,但他知道巴山劍客的這一個舉動,絕不會無由而發的,勉強忍住心裡的疑竇,隨手掏出一錠銀子,拋在桌上,和巴山劍客扶著汪氏昆仲,走了出去。
其餘的吃客,當然都以詫異的眼光望著他們,但青萍劍宋令公在江陵府可稱是婦孺皆知的人物,是以也沒有人懷疑到其他的事上面去。
走出香積廚,是一條非常熱鬧的街道,巴山劍客扶著汪一鵬,慌張地左右回顧,在人從中急速地朝出城的方向而去。
青萍劍再忍不住心中的層層疑雲,脫口問道:“柳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巴山劍客一擺手,道:“慢慢再說,先出城要緊。”青萍劍疑雲更甚,往前又走了兩步,招手喚了一輛停留在酒樓門口的馬車,將汪氏昆仲扶了進去。
那車伕本也認得這位江南大俠,巴結地問道:“你家要到哪塊去?”宋令公道:“水西門外。”
車伕滿臉堆歡,一面回身關好車門,一面揮動著馬鞭,道:“你家興趣真好。”口中呼哨一聲,皮製的馬鞭“吧噠”一響,馬車緩緩出城而去。
到了車廂裡,巴山劍客面上的神色,才略為松馳一些,才嘆了一口氣,悄聲向青萍劍道:“我說宋兄,你也未免太大意了。”他緩了口氣,又道:“從此處出城要多少時間?”
青萍劍道:“很快,柳兄,這到底——”他方自要問及心中所疑之事,卻又被巴山劍客另一一句突兀的話打斷了話頭。
“宋兄家裡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沒有?”巴山劍客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