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這一日,終究來了。
她輕輕掙開了段瀟鳴的懷抱,一步一步地向前,直到再也不能,只得駐步。每向前一步,她就離他近一步,也離那遠去了的曾經美好近一步,終究,她還是連最後一個親近的人也失去了……
段瀟鳴站在原地,沒有阻止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被夜色勾勒出的單薄側影,仰起的臉,唇角微動,用唇語唸了一聲,淚已經落了下來,凝滿了遠處火垛子的光,一點晶亮的暈黃,緩緩地,滑落。
他辨出了那兩個字‘爹爹’。
勢如破竹旦夕傾
那一場大雪,三日未停。積雪一直齊到膝蓋。段家軍已是再無退路。
涼州駐軍終於開始出動,第二天深夜發動了一場突襲。段瀟鳴似乎早有準備,袁氏大敗而歸。
又過了三天,軍心漸漸開始渙散,大家都不明白段瀟鳴到底想幹嘛,也不去叫陣,成天就是到周圍各個高地巡查,俯覽涼州城。
這一日,他又是深夜才回。攜了一身寒風,僕僕而入。
也未寬衣,就這樣坐在旁邊看她。
泠霜每日都是要等他回來以後才能安睡的,所以,雖然閉著眼躺著,卻是清醒的,外面有一絲絲風吹草動,她心中都清清楚楚。可是今夜,卻是出奇地安寧,安寧地,讓人一直惴惴不安。
她睜開眼來瞧他,又是紅著的一雙眼。她總是覺得,他似乎真是鋼鐵造的,都不需要睡眠,一年裡,睡的時間,怕是隻有她的一半。如今行軍在外,更是整夜整夜的通宵達旦。
她撐著坐了起來,錦被落到胸下,露出素錦的寢衣,纏纏連連,都是細密繁複的暗花織錦,一樣用了白色的絲光線,暗底祥雲紋,平添一份高雅富貴。髮髻早已鬆了,一頭烏髮就這樣垂散著,捂在頸子裡,鬆鬆扣著的衣帶,隱在其間,皆是睡意慵懶。
她這一個動作,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馨香暖氣,迎面撲到了段瀟鳴臉上,吹了一夜寒風,覺得全身都凍得麻痺了,如今這一陣暖柔,燻得幾欲醉倒。
“怎麼了?”泠霜一雙翦翦水眸,迎了燭光的暈圈,更透了一股水漾色澤,看得段瀟鳴心中一軟,頓時又揪做一團。
一陣沁骨的寒意,他已經摟了她在懷,雙臂箍得那樣緊,那樣緊,彷彿,她就要與這涼州城一同消失了一樣。
“如果,我殺了他,你,會離開我嗎?”他的臉埋在她頸間,貪婪地汲取暖意,這個世上,什麼都是涼的了,只剩下一個她,還是暖著的。
“不會。”她幾乎沒有思考,就回答了。
“真的?”他的鼻息噴在她的鎖骨上,溫熱溼潤。
“真的。”泠霜抬起手,將他的頭抱在懷裡,柔柔地撫著他的臉,從額頭到下頜,一點一點,撫過去。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得無法再低,悶在喉嚨裡,口中吐出的氣息,正好噴在她胸口。心,就在那個地方,一下一下,有力地跳著,那般倔強,那般決絕。
“因為,他不要我了,他們都不要我了,所以,誰要我,我就跟著誰,現在,只有你要我,只有你還要我,所以,我不會離開你的……直到,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我永遠也不會不要你……我不許你離開,不許你恨我……”
隱隱約約之間,外面漸次響起鼓譟聲。
“少主。”是孟良胤的聲音。
段瀟鳴彷彿被什麼觸了一下,立馬彈跳起來,大步往外走。孟良胤是一干謀臣之首,他親自來,自然是非同小可。
掀簾而出的那刻,他忍不住回過頭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身子向前傾,單手撐在被面上,衣領略開,露出裡面的絲兜,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