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男的躺在那兒合上了眼。女的對他瞧瞧,笑了笑:“現在好去游水了吧·”
“你先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女的站起身來走到海邊,浪花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腳踝。現在才6月中旬,海水比夜間的寒氣還要冷。女的回過頭來喊道:“你真的不想遊了嗎·”男的已經睡著了,沒有回答。
她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跑進水裡。起先她步子跨得很大,姿態也很優美,可隨即一陣小浪衝向膝頭,她一個踉蹌,站穩了腳跟,又向接踵而來的齊腰浪頭衝去。海水只不過才到臀部,她站在水裡,把掛在眼睛上的頭髮掠到兩邊,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海水淹沒了肩頭。她開始遊了起來——頭露出水面,手腳笨拙地划著,顯然是沒有受過專門訓練。
在離岸100碼的海里,鯊魚感覺到海洋律動發生了變化,但它看不見也嗅不出那女的。它周身密佈著充滿黏液的細管道和神經末梢。神經測出了顫動,向大腦發出了訊號。於是鯊魚便向岸邊游來。
女人繼續遊離海灘,時而停下來憑藉小屋裡透出的燈光來確定她的方位。還不是漲潮時分,她也沒有朝遠處游去。現在她倒有點累了,於是停下來踩踩水,歇了一會兒,然後就遊向海岸。
顫動增強了,鯊魚辨認出了待捕食的犧牲品,尾巴的擺動加快起來,龐大的軀體急速向前衝去,攪得發磷光的小海魚四處逃散,發出白光,好似一層白幕圍在鯊魚四周。
它向女人靠近,在距她身邊十來英尺遠水面下六英尺的地方急馳而過。女人感到一個浪頭撲來,似乎把她從水裡抬起隨即又放下。她停下來屏息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什麼,就又東倒西歪地遊起來。
鯊魚嗅出她來了,而女人游泳時急劇而又不規律的顫動招來了災難。鯊魚繞著圈子向女人所在的水面游去,尾巴猛烈地來回擺動,背鰭刺開海水,噝噝地劃破明淨的水面,一陣戰慄掠過它的全身。
女人頭一次感到了害怕,雖然她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腎上腺素通往她的軀幹與四肢,產生熱量,促使她加快速度向前遊。她估計離海岸有50碼遠,看得見海浪拍打海灘時形成的一長條白沫,也看見屋裡的燈光,還覺得看到了一個人影在窗前掠過,心頭不禁感到片刻的寬慰。
鯊魚游到女人身邊大約四十碼開外,突然轉向左方一頭栽進深水,尾巴飛速地擺動了兩下,夠到她了。
起先,她還以為是塊岩石或漂浮的木頭絆了她,只是右腿被猛地拉了一下,並無甚痛楚。她用左腿踩著水,頭部向上抬起,在黑暗中用左手去摸腳,摸來摸去摸不到,再去摸腿,摸到的卻是一節骨頭和撕碎的肌肉,隨即領悟到一陣陣透過手指淌進寒冷海水裡的熱流是她自己的鮮血,於是她感到一陣眩暈與噁心。
鯊海濤聲(2)
她又痛又怕,頭向後一仰,喉頭髮出一聲恐怖的喊叫。
鯊魚遊向一旁,嚼都未嚼就嚥下了女人的右腿,粗大的喉管只抽動了一下就連骨帶肉吞進腹中。它又迴轉身來,順著女人股動脈噴出的血流尋找目標,這血流是指向航標,就像在黑夜裡的燈塔一樣明亮可靠。它這次從水下進攻,嘴張得大大的,向女人猛撞過去,圓錐形的大頭顱就像火車頭一樣把她撞出水面。血盆大口猛地一合咬住女人殘缺的軀體,骨肉及其他組織被嚼成一團肉泥。它嘴裡叼著女人的屍體,轟地一聲衝向水底,噴出涎沫、鮮血及磷光,好似在下一場五彩繽紛的陣雨。
鯊魚在水下搖晃著腦袋,用它三角形的鋸齒磨碎還在抵抗的小肌腱。女人的屍體被弄得七零八落。鯊魚吞食著,又轉身繼續搜尋,它的腦中樞還收到附近有捕食物件的訊號。鮮血、碎肉片與海水交織在一起,它區分不出哪些是訊號,哪些是實體。它在一片血霧中來回疾馳,大嘴時開時閉,胡亂地網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