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毅問:“現在已經停戰了,你有什麼打算?”
“回國再回到上海做青年工作吧。”
李蘭的語言很樸素,沒有豪言壯語。
思秋和項毅走在回師部的路上,項毅問:“你準備寫小歌劇嗎?”
思秋說:“沒什麼情節。她似乎還沉溺在過去的愛情裡,讓人感動,卻不合我們現在歌頌的精神,要寫有點困難。”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一個有朝氣又年輕的生命,一塊小小炮彈皮,就結束了。另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一下子命運全部改變了,快樂被帶走了。人的生命本來就是一個奇蹟,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匆匆地來到世界,一轉眼就匆匆地走了,每個人都應該珍惜這短短的生命,大家都是父母的寶貝,好不容易長大了,大家互相根本不認識,突然走到一起,為什麼要互相仇恨殘殺呢?”
“我覺得你的話……”
“怎麼樣?”
“奇怪,我也常常生出你的這些想法,但在部隊冒出這種想法,就有人提醒我,這些話在我們部隊說很危險,會渙散軍心,肯定要受批判……可恨的應該是那些美國兵。”
“美國士兵也是為他們統治者的政治而犧牲的,你以為每個美國兵都是青面獠牙的魔鬼呀,其實他們也是一些很單純可愛的青年,不過是把當兵當成職業,拿薪金過日子,或者靠這個錢養家餬口。我這次來還去採訪了幾個不願回國的美國俘虜,問他們為什麼停戰了,不回美國而要留在中國,他們都說沒有想到中國人對戰俘這麼好,他們要贖罪。有的說,中國是文明古國,歷史很悠久,想看看中國;有的說,中國很神秘,想了解中國;有的說,在俘管處看到中國姑娘很漂亮、很善良,想娶箇中國姑娘。這些人在美國都有家、過不錯的生活,問他們知道不知道中國生活條件還很差,語言又不通,他們根本不考慮。我覺得他們甚至於比中國青年更單純。”
“人家常說我的想法怪怪的,你說的好像更有點怪了。仔細想想嘛,覺得還是有點道理。譬如我們最恨美軍那些空軍飛行員,我們被炸得白天都要躲在洞裡,我的親姐姐與許多戰友,都是犧牲在他們拋下的炸彈下面。我們總罵他們飛賊、強盜,恨死他們了。可到了戰俘營去演出,看見那些飛賊很年輕,還是些蠻可愛的小夥子,他們很多人也是莫名其妙犧牲在朝鮮。”
“是啊,我們是聽從我們祖國的召喚,他們是聽從他們祖國的召喚。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共產主義追求的就是世界大同,沒有國與國的矛盾,沒有民族與民族的矛盾,再也沒有戰爭,那該有多好。”
“那你準備寫這個志願軍未婚妻嗎?”
“想寫,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寫。”
思秋想:李蘭只是一個多情的志願軍未婚妻,還無法走出戰爭的陰影,沒有堅強到化悲痛為力量,所以她不快樂。那麼,如果自己離開耕耘會怎麼樣?這輩子還會幸福、會快樂嗎?人的感情是那麼奇特,與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一旦相遇相愛,自己會欣然地開啟心靈之門迎他進來,他就是一顆落地的種子,會在心裡生根發芽,你為他喜,為他憂,為他一輩子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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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戰地浪漫 第四部分(39)
8
謝可隊長與班長田田準備結婚了,文工隊真是開了鍋了,大家忙著先為新郎新娘蓋一間小草房。連隊戰士送來工具,搞舞臺裝置的同志搭屋架,女同志割茅草,七手八腳,兩天就把小草房蓋好了。
耕耘為他們寫了一副對聯“半間茅草屋是新房,千朵金達萊作嫁妝”橫批:異國結伴侶。
女同志用紅綢紮了幾個綵球掛上,兩條軍用被上剪了一個大雙喜蓋上,採幾把紅紅的金達萊花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