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這一路上桓遠一直保持著驚人的沉默,雖然他之前在楚玉面前也一樣不怎麼說話,可是這沉默卻與來時有些不同,好像有什麼徹底沉下去了一般,靜得讓人心涼。
兩人進入公主府走了一段路,就要在東西上閣交界處分別,桓遠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叫住楚玉:“倘若花錯沒有到來,只需遲一會,你我便將落崖,那時候,你會不會一直拉著我?”
楚玉聞言有些驚訝,她仔細看著桓遠,這俊美青年的眼中有著無比的失落和迷惘,似是找不到方向了一般,想一想,她道:“我不知道,生死關頭人的所為未必由本身意志所決定,也許到了那一刻,我會因為怕死放開你的手也說不準,可是……”楚玉望著桓遠,真摯而誠懇的道,“方才,至少方才,我是真的不想放手的。”
桓遠忡怔片刻,低聲道:“我信你。”隨後離去。
楚玉輕輕的嘆了口氣,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雖然她方才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實話,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卻是別有用心了。
桓遠的心志顯然已經有些動搖,她要適當的把握住。
回房間裡換了身衣服,楚玉讓幼藍給整理一下她的頭髮,由於被刺客擲劍削開發髻,她的頭髮被削去不少,下半部分參差不齊,也需要修剪一番。
不過這麼修剪下來,頭髮又短一截,楚玉來到此地,最開始是繼承了山陰公主的及腰長髮,為了扮男裝方便剪去一些,這下子又要剪短,僅僅齊肩,基本上很難梳比較複雜的髮髻了。
不過楚玉對於這種狀況很滿意,她原本就不耐煩在腦袋上堆著一堆東西,前些天嘗試過一次,差點沒把脖子壓斷,眼下倒落了個清爽。
楚玉心裡痛快了,幼藍卻在犯愁怎麼給公主梳個漂亮的髮式,拿著梳子左右比劃,遲遲無法下決定,這時門外遙遙的傳來容止輕柔的嗓音:“公主是否回來了?”
楚玉略一沉吟,讓幼藍自行退下,披上外衣,出門去見容止。
正好,她也想要見他。
兩人一路並肩而行,各自的想著心事,誰都不先開口,最後還是楚玉暗歎一聲,挑起話頭:“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說罷。”
容止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擔憂公主安危,讓花錯前去照看,他從前是江湖中人,性子放曠不羈,倘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還沒等楚玉詢問,容止便自己把相應的回答給說了出來,令她聽了不由得一愣,隨即淡淡道:“無妨。”倒是省得她詢問,為什麼花錯會出現在山頂了,至於流桑為什麼會佩劍,為什麼會與桓遠一起出現,她也為容止想好了現成答案:都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
如此一來,她心中所有疑慮,都不必再問,可是不知為何有莫名的不安,楚玉強行壓下躑躅,又道:“你來找我,便是為了這個?”
容止偏頭瞧著她,展顏一笑:“自然不是。”
兩人已經走到前次設宴的杏花林邊,雖然過了這些天,可杏花仍未開敗,此時正在最盛的時刻,雪白的花瓣繁複的簇在一起遮蔽住花枝,有一枝橫逸斜出,幾乎擦過容止的臉頰,映著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幾乎綻放出一種灼傷人眼的妖嬈。
是花,還是人?
楚玉有一瞬間的恍惚,片刻後又立即的清醒過來,她握緊雙手,指甲深深的掐進肌膚裡:在這個人面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容止笑著道:“我自然是還有一事要與公主說,不過卻不是在這裡。”他回頭望一眼跟了兩人一路的越捷飛,溫和有禮的道,“能否請閣下退守於林外?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與公主相談。”
越捷飛並不為其所動,只將目光投向楚玉,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楚玉心頭劇烈交戰片刻,答應,還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