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逃無可逃,但本能的意識卻促使這些百姓寧願在背後被人砍死,也不願承受眼前這一幕帶來的巨大壓力。
“看口型,你軍馬使是在叫燒糧。“站在少爺身後的唐七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但唐離卻不曾理會他的言語,也沒回頭去看身後尖叫逃散的百姓,取下頭上束髮的單絲羅長帶後,他便低頭聚精會神的將翠羽長劍緊緊的綁在手上,一圈,兩圈,纏繞著長帶的唐離神情簡單而專注……
突然,一陣牛角號聲毫無徵兆的憑空響起,聽到這聲號響,難民們奔跑的越發急了,而此時的唐離也打好了最後一個死結,微微活動了一下握劍的手後,按劍而立的他默默的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
只是,這牛角號聲卻與往日聽到的全然不同,沒有了渾厚,現在的號聲裡有的只是無邊的急促。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當前面奔逃著的那些人懷著唐離一樣的想法,以為這是吐蕃催兵進攻的號角而叫的越發大聲,跑的越快時,落在隊伍後部的人卻驚奇的發現原本如狼一般追逐著他們的吐蕃蠻兵竟然突然頓住了腳步,揚著一張興奮而猙獰的臉茫然不解的看向身後,隨即,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這些滿身帶血,惡魔一般的蠻子竟然開始轉身向後步步退卻,不錯,雖然這些蠻子的口中無一不在咒罵,但他們的腳步卻的的確確的是在退卻,而且一步步向城樓處越退越遠。”蠻子退兵了,蠻子退兵了!“先是一兩聲的叫喊,隨即叫喊聲越來越大,這喊聲裡有不可置信的驚異,但更多的是死裡逃生的狂喜。自回潮難民的後部開始,一排排的人停了下來,當遠處的吐蕃兵徹底的在視野中消失時,瞬間死一般的安靜過後,響起的是無可壓抑的啜泣之聲。沒有歡呼,現在對著凌州西城樓的長街上,有的只是連片而起的哭聲。”這是緊急撤軍的號角,吐蕃的確是退兵了。“走到唐離身邊,李光弼看了看城南囤糧處漸次而起的火頭後,長撥出一口氣的同時,歡聲道:”破城而不取,吐蕃軍如此反常,該是關內道的援軍到了!“言說至此,他的臉上也不免激起了一片黑紅。”援軍到了!“無意識的重複了一句後,滿臉亂須的李光弼忍不住重重的一拍唐離的肩膀。
恰在此時,遠處一陣低沉的聲響漸次而起,這聲音初時極似夏日的隱雷,若有若無,若隱若現,只是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那聲響也轉為了悶雷聲。而在如此聲音傳來的同時,城中人似乎也感到地面開始微微的震動起來。
震動的感覺越來越烈,及至後來驀然聽到”咣“的一聲,卻是路邊誰家屋裡的瓦盆沒放穩自桌上震掉了下來,摔地粉碎。”騎兵,全是騎兵,能有如此聲勢,這支騎兵當在五萬人左右,“雖然知道是援兵到了,但只有真真切切的聽到這樣的聲音時,李光弼的那顆心才徹底放鬆下來,隨後,驀然醒悟過來的他向身邊殘存的護兵道:”速去糧囤傳令,援兵已到,停止放火。“
悶雷聲轉為疾風驟雨,這時,城中已是什麼也聽不到了,但卻無一人離去,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著這暴雨一般的聲響,或許,他們的想法就跟剛才的李軍馬使一樣,在艱難的困守和剛才的絕望過後,此時他們要親眼看到援兵之後才肯相信自己是徹底的得救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隻約五百人左右的騎兵呼嘯著衝進了城中,這支精幹的騎兵一色的黑馬黑甲,其所到處似是颳起了一陣黑色的旋風,而在隊伍最前處,火紅的”唐“旗在疾風中烈烈抖動。
原本的啜泣漸漸消失,在見到這面”唐“旗的同時,歡呼聲勃然而起,雖然外邊馬蹄如疾雨,依然掩飾不住。
照例,作為一名軍人來說,最享受的便是眼前這樣萬眾歡呼相迎的場景,但是這次卻是個例外,這支馬隊的首領進城之後,不等胯下戰馬完全減速,已是迫不及待的向兩邊百姓問道:”唐大人呢?唐大人在哪兒?“只聽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