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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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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道路轉彎口的人不少。只要聽見腳步聲傳來,錢經理都伸長了脖子觀察,然後又失望地垂下腦袋。等人是最累人的苦差事,讓人等得心焦,等得惱火,等得無奈。八點三十分,確切地說是八點二十八分,轉彎路口出現了兩個人。錢經理像是見到了新女婿一樣高興,說:“來了,鄭局長回來了,走在前面的那一個就是。”

丁之光隨著錢經理站了起來。

由於那兩個人在轉彎路口的燈光下交談著什麼,錢經理沒有拔腿往前走。一來見政府要員,不能在半路上攔截,那不僅唐突,而且失禮;二來,如果鄭濟田與對方講的是機密話,堂堂的市公安局長講的哪一句話不具有保密的分量?你靠上前去,不是有偷聽之嫌?萬一時運不佳,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之事,光審查就得脫你一層皮。

丁之光藉此機會,仔仔細細地觀察著站在不遠處燈光下的鄭濟田,想從鄭濟田的言行舉止中判斷出他的性格作風。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此人似曾相識,是老鄉無疑,而且是相當熟悉的老鄉。他更加認真地打量著鄭濟田,大腦中的記憶細胞在不停地運轉。漸漸,他覺得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呼吸道里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他彷彿覺得自己頭重腳輕,視力減退,眼珠子模糊不清,急忙連連眨著眼睛,眨出了淚水,用手一擦,目光似乎明亮多了,集中精力,朝鄭濟田望去。

是他,是他,燒成灰也認得他!鄭濟田的形象與丁之光腦中的記憶融成一體。儘管時光流逝,轉眼二十多年,由於是難忘的記憶,由於有著漫天的仇恨,鄭濟田的外貌一直在腦海深處完整地儲存著。如果現在是在曠野,在荒山,在密林,丁之光發出的驚叫聲會像倚天巨劍一下子劈裂整個夜空。丁之光心中仇恨與恐懼相互交集著,理智壓住了咽喉口即將發出的驚叫聲。不可能出現的事卻變成現實,而且是讓你親眼目睹的現實。鄭濟田就是鄭革資,文化大革命中為了革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命而衝鋒陷陣大出風頭的鄭革資。丁之光記憶猶新,在當年更深夜靜的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憑著滿腔的仇恨,他用鋒利的匕首連捅鄭革資三刀,第一刀在胸部,刀尖正好碰上了肋骨而無法深入體內,第二刀,第三刀,直刺腹部,汙血就像破了水管的自來水,濺了他一身。罪大惡極的鄭革資倒下去了,到地獄上刀山下油鍋去了。丁之光清楚地看到了鄭革資的腸子從腹部刀口處湧了出來,但他丁之光還不解恨,用匕首在鄭革資的臉上靠近耳朵的部位還那麼刮一刀,這一刀是替平日常常遭鄭革資毆打的走資派刮的,替牛鬼蛇神們刮的,算是替天行道。你瞧,鄭濟田靠近耳朵旁的那條刀疤在燈光的照射下,分外醒目,似乎還隱隱發亮。鄭革資正是他殺死的兩個人之一,如今死而復活,還魂於世,正印證了那句“好人無好死,壞人活長命”的俗語。鄭革資是長期壓在他心頭的夢魘,請了多少心理醫生來醫治,也趕不走的夢魘。丁之光在睡夢中常常見到鄭革資在地獄刑堂中受酷刑時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他會感到一陣快意;睡夢中還會看到鄭革資向他索命時的猙獰模樣,他會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而汗流浹背。鄭革資演化而成的夢魘使他丁之光二十多年不敢回返家鄉,這夢魘使他飽經風霜,成了失去祖國的棄兒。儘管鄭革資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丁之光畢竟雙手沾滿了鮮血。根據中國的法律,追訴期可能還沒結束。曾經有人告訴他,依據中國的法律,殺人的追訴期為二十五年,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