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輕聲應道：&ldo;是。&rdo;

皇帝笑意微諷，&ldo;只是，朕昨日下令貶李夫人為美人，如今想來，有些人分明是有罪過的，卻反而行賞，實在是說不過去。&rdo;

皇后微微一怔，&ldo;陛下是指……&rdo;

皇帝將這來龍去脈也看得清楚。

他冷笑道：&ldo;李氏行事囂張，惠婕妤對付她，朕自然能體諒一二。只是，朕今日一想，又覺得惠婕妤心思過深了，這樣的人留下來，朕覺得不好。&rdo;

皇后怔然道：&ldo;陛下是都想罰？&rdo;

眼前的帝王，當真是坐擁佳麗如雲，只是皇后嫁他那麼多年，至今都看不透他的心。

他總是寵完一個妃嬪便轉身忘掉，一個又一個驕傲的女子以為自己可以從此恃寵而驕，卻又被帝王毫無徵兆地拋棄。

眼前這人，心思詭秘莫測。

皇帝淡笑一聲，漫不經心。

&ldo;罰。&rdo;

皇后沉默須臾，低聲應道：&ldo;是。&rdo;

謝映棠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低嘆，似乎是阿姊發出的。謝映棠心尖一刺，此刻真真切切地看到這一對帝後的相處，才忽然感覺到對阿姊的心疼。

君心難測。

而方才那短短几句話，更讓謝映棠覺得聞所未聞的心驚膽戰。

這便是帝王，說丟棄便丟棄。

不說後宮嬪妃與皇帝之間，便是連君臣之間，這樣的猜忌也是時時刻刻都存在著的。

皇帝目光一掃，便看見低眉順眼的謝映棠，忽地笑了，&ldo;端華多年不見，性子倒是安靜了許多。&rdo;

謝映棠忙抿唇淺笑，&ldo;陛下面前，端華不敢造次。&rdo;

&ldo;方才嚇著你了？&rdo;

&ldo;沒有。&rdo;

皇帝卻饒有興趣，&ldo;你覺得朕罰得對不對？&rdo;

皇后動作一頓，細眉淺擰。

這種問題，謝映棠應是不會答錯的罷？

順著陛下的心意來便好。

謝映棠卻微微抬起了頭，&ldo;端華直言，端華覺得，陛下罰重了。&rdo;

皇后眼皮驀地一跳。

&ldo;哦？&rdo;皇帝卻也沒生氣，只是又問道：&ldo;為何覺得罰重了？朕合該憐香惜玉？&rdo;

&ldo;端華並非此意。&rdo;謝映棠低聲道：&ldo;端華只是覺得，陛下長於宮中，陰私算計瞧得應是不少，後宮妃嬪眾多，誰又不會心生妒意？女人間的爭風吃醋乃常事，端華鬥膽揣測，陛下惱的是……如今西有羌人，難有胡人，國庫空虛，水災頻發，而敵軍厲兵秣馬，蓄勢待發，如此亂象之下，後宮卻仍想著攀比爭寵，實是可悲可恨。&rdo;

未曾料到她竟會這麼說，皇帝眸子微眯。

&ldo;而端華此番入宮，無論是以翁主之身，還是以成夫人之身，皆為天下人所看著。&rdo;謝映棠抬頭，看著皇帝，眼睫微垂，恰恰遮住了那一點直視雙目的角度，&ldo;是以，端華被捲入這後宮紛爭，讓天下人看到的，只是動盪不休、各為其利的高位罷了。&rdo;

謝映棠的咬字清晰，清脆的嗓音迴蕩在空蕩蕩的殿中。

殿中氣氛一時僵滯。

皇帝未曾料到，謝映棠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是成靜教她的？還是她便是因為這與眾不同的眼界，才徹底吸引了成靜？

她確實說對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