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罪01
一:
那個校長張國文,現在我偶爾回到家鄉經過小學,在那高高的圍牆外看著那排桉樹時會想起他。那是一個喜歡戴著深色眼鏡的中年男人,踩著八字步向我們走過來,站在一旁指揮一群小學生栽下那些桉樹。如今那排桉樹已經高過圍牆了。
我親眼看著校長被押上警車的,那是在一個黃昏,我們一群孩子在河裡游泳,聽到遠處的警笛聲,漸漸逼近,那刺耳的聲音一下子把我們的心從水裡提了起來,那是一種興奮。我們那個小山村是很少聽到車鳴聲的,更不用說是警笛了,就算偶爾一輛摩托車從村裡經過都會被我們一群孩子窮追不捨的。一群孩子帶著一身水奔跑在警笛後面,淹沒在被警車揚起的塵土中,我們的歡呼聲又撥開了塵土。
警車在學校門口停了下來,三個警察從車裡出來進了學校。一群小孩停下來圍著那輛白色的吉普,欣喜地看著,卻不敢伸手去摸。因為那是警車,生怕一摸就會被抓走。約莫十來分鐘后里面的警察出來了,一群小孩的心頓時被怔的很高,看著校長那雙手上的那副銀白色的手銬,嚇的張大著嘴巴,只有吸氣沒有出氣。校長耷拉著腦袋,透過那深色的眼鏡似乎可以看到他那雙無力的眼神。校長被推進了警車,車門被關的很響。一陣警笛呼嘯而起,又帶起了一陣塵土。我們這群小孩注目著在塵土飛揚中漸漸消失的警車,半天才回過神來,惶恐的奔跑著叫喊:校長抓走了!校長抓走了……。那叫喊聲在山谷中蕩起了陣陣回聲。
我想我的童年應該是幸福的,小學就在我家屋後,翻過一個小山坡就到了。我常常是在學校上完早讀再返回家來吃早飯的,然後得意自豪地地踩著上午第一堂課的鈴聲走進學校的。
下了課,我就會把從家裡帶來的零食,一個烤紅薯或是一把花生,放到冷儀的桌子上。每天都如此,這是我母親交代的,她說冷儀每天這麼早來學校早飯肯定沒吃什麼,到不了中午她就會餓的。然而她又不肯跟我回家吃早飯,因為她害怕趕不上第一堂課。我真是服了她。
冷儀是我的妹妹,她爸媽是我的乾爹乾媽。我是在國家實施計劃生育那年出生的,我屬於超生,父母為了躲避罰款在我出生之後就把我送到我父親的世交冷儀的父母那去了。在我過去一個星期之後冷儀被她媽生下來了,我和冷儀同吃一個*長大了。我在冷儀家度過了半年,父母就把我接回去了,因為有人告發,他們乾脆就把罰款交了,也就不害怕了。之後我就認了冷儀的爸媽做乾爹乾媽。
把零食交給冷儀之後,我就會去操場上打紙包。那是孩提時最刺激的一種遊戲。從學過課本上撕下兩張紙摺疊成一個方塊形的紙包,放在地上再有對方用另一個紙包去拍地上那個紙包,只要把它拍翻過來就贏了那個紙包。我記得我已經把學過的課本都撕光了,沒的撕了就拿著新發的課本去問冷儀:這一頁老師講完了嗎?冷儀說:講完了。我欣喜地道:好!可以撕了。就這樣老師講一頁我就撕一頁,最後書學完了我的課本也就跟著撕完了。其實這麼做的不光只我一個,幾乎所有男生都是這樣的,所以後來老師們就下令不讓我們玩紙包了,只要看到誰還在玩就會被抓去罰站的。雖然我們可以偷著玩,但難逃過藏在兩片深色玻璃後的那雙眼睛。那校長不緊不慢地踩著八字步走過來,提著兩個孩子的耳朵走進學校的廚房。然後說:把你們身上的紙包都掏出來。等我們磨蹭地把那些紙包掏出來後,他又指著灶堂說:都扔進去!我們兩個孩子對視一下,都不捨得扔。但見校長就開始又提我們的耳朵了,便急忙將所有的紙包丟進灶堂,看著由紙包燃起的一串串暗紅的火焰心裡恨死了那個四隻眼。
最後那校長免不了還要訓幾句:你們要這些紙幹什麼?擦屁股麼?在地上拍來拍去髒成這樣,屁股會長出瘡來。以後不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