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教她待會兒不能亂講話,惹卓凡不高興就不好了,還有不能亂跑亂跳的,會把新衣服弄髒的。
道路兩旁雜草叢生,很顛簸。
她走在前面為他們開道。
她說,阿公叫我去國外唸書,下個月就走。
他不言語,走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想去就去吧。
到了墓地,又要拔草。
妹妹把母親墳前的草一根根拔乾淨,看著碑文,突然抬起頭跟姐姐說,姐姐,姐姐,上面有我們的名字呢。
卓凡不動聲色,她和妹妹都跪了下來,燒紙點香。
沉醉的香。
幽幽歲月的古老芳香。
完畢之後,他讓她們先下去。
她拉起妹妹,回頭望望他。
他總是如此隱諱自己的情感,面對她的出國,他也能輕描淡寫。她也曾答應母親要留在卓凡身邊,不得離開這兒,可是也竟不能讓他動容。
阿公說明年打算把妹妹也接去,那麼他應該是如何的光景呢,如此感情壓抑的環境,讓她的心也厚重起來。
她一看自己籃裡,落了東西,叫妹妹在路邊等著,她上去取。
很大的風,已經明顯有寒冷的氣息,是海島每年每年的春去秋來,不停不停地,十年二十年恆恆久久。
短髮隨風東倒西歪,衣服撲哧撲哧地響動,以及呼吸聲。
她認識的,已經熟識的海島,感受這兒夏季肆虐的颱風暴雨,冬日的海風陽光,以及潮起潮落和海風的鹹味,海鳥的鳴叫。
夜晚不能出去的訓話,她當初聽母親說,著實不明白,之前,隨母親在大城市,她也跟隨阿公或叔叔在夜黑遊玩,在她的眼裡,黑夜只是需要一盞燈。
後來她才明白,區別是在於人,如果人人願意晚上出門,人人都帶上自己的一盞燈,那麼這夜晚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她終於盤上來,腳卻不自覺地立住了。
而四處依舊是山丘和烈風。
他的聲音卻清晰可聞。
他說,囡囡,人說七年一輪迴,你是不是也該回來了。昨晚我還夢見你,跑過田野高高興興地回家來。孩子們都很好,你剛才也都看見了吧,小恩都要出國了,她們有自己的人生。
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託夢告訴我吧,囡囡,你快點回來啊,我還在這裡等著你呢。
她記得卓凡在給母親收拾遺物的時候,把她的衣物一樣樣,整整齊齊地疊進箱子。本來都要扔進火堆跟著她一起燒掉了,他突然又捨不得,把它們都拿了回來。
每一件衣服上都有她的汗水,她的體味,是他唯一觸手可及追尋她的線索了,他實在捨不得燒掉,至少也是同他一起毀滅吧。
她的枕頭下放著那枚戒指,指骨太細,戒指總是滑下來,她就把它放著。然後在戒指下壓了一張紙。
只有簡短几個字,是她的稚嫩筆跡。
卓凡,我終於再也不離開了。
他的哭泣聲傳來。
風依舊吹著她的短髮,冷颼颼的。
她轉身,笑,然後下了山。書包 網 。 想看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