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來接應的是一瘦高個子的男孩子,回答說:“6樓。”
“病人現在情況怎樣?”提著大約20公斤重的氧氣和心電圖箱上樓,我有點喘息地問。
“凌晨2點上完衛生間後,發現在打呼嚕,然後就叫不醒了……”
到5樓時,我又接著問:“以前有什麼病?”“高血壓。”那男孩回答。
患者住的是老式樓房,樓道的公用部位被充分地“利用”,箱子、罈子、腳踏車把樓道擠得擁擠不堪。我心裡頓時一陣鬱悶,這樓道,擔架怎麼抬?
進了屋,見一位跟男孩子差不多身材的老人躺在床上,我走上去翻開眼皮,發現他雙瞳孔等大,壓眶刺激沒反應,深度昏迷。“血壓180/120mmHg,心電圖,你看一下!”同來的茹說。在我查體時,茹已經熟練地完成了血壓測量和心電圖。
“估計是腦出血,甘露醇250ml靜滴,留置導尿。”下完醫囑,我就去找家屬交代病情,“患者目前很危險,回醫院的路上隨時可能出現呼吸心臟停止,隨時可能有意外……”
那位男孩很木然地點點頭。“抓緊時間準備擔架,我們需要馬上回醫院進行進一步急救。”茹這時已經在指導家屬鋪擔架了。我們總是很默契!
當我們把病人抬出門,先前的憂慮變成了現實:樓道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擁塞著,下到樓梯拐彎處,我們只好把病人抬高上肩,以繞過那些障礙……茹每次都要儘量地把輸液瓶舉得高些,狹窄處還得從擔架下面鑽過去……每下一層,都要付出巨大的體力;每下一層,都要讓他們把病人放下,觀察血壓和脈搏;每下一層,擔架工都得歇口氣,恢復一些體力;每下一層,都要花將近10分鐘;每下一層,冒火的心就像被煎熬了一個世紀。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液體會不會滴完?針脫出來又如何是好?病人出現嘔吐、抽搐,或者出現心臟驟停,在狹窄昏暗的樓道里如何搶救?每下一層,我們的心就在絕望和希望中掙扎!
到了2層,樓道燈壞了,就在這時,病人彷彿醒了,他不停地呻吟,似乎想翻身,我用幾乎顫抖的聲音安撫病人:“您別動,堅持一會兒!”我們在昏暗的手電光下又捱到1樓……終於出來了,6層樓整整挪了45分鐘,所幸的是,到了車上,病人還能自己翻個身。
“直接回CT室。”我大聲告訴司機。警笛在晨風中奏響勝利的樂章!
三天後,上白班,茹告訴我:“那個病人做了手術,現在醒了!”我們不約而同地深深嘆了口氣!
時至今日,每當去朋友家,上下樓梯,都不由得要目測一下,看擔架是否可以過得去……
按壓下的奇蹟(1)
1997年的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我剛接班不久,同在急診室工作的一個護士大姐過來找我說:她的兒子這幾天感冒了,很重,今天堅持上班了,但同事們發現他的狀態不好,派車來接她和醫生過去看看。
那時的120系統還不太完善,醫護人員經常打車出診。所以我與同班的醫生打了個招呼,帶上急救包,象徵性地帶了一袋氧氣上路了。
路其實不遠,主要是在鬧市區有點堵,大家輕鬆地聊著孩子的病情。突然車的後面響起急促的救護車鳴叫聲,路線與我們相同,一種不祥的預感傳遍我的全身,急促地對司機喊道:快開。
在近乎瘋狂的鳴笛聲中,我們的車一陣狂奔,與隨後趕到的急救車真的就停在同一個樓前。
跳下車,在一群焦急等待的員工指引下,衝進了病人所在的警衛室……
我們驚呆了,幾天前還是健康的大男孩,現在躺在一個長沙發上,口唇發紫,氣若游絲,口周有很多血沫。
我檢查後發現:瞳孔散大,心跳停止,頸動脈波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