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看著他滿心期待嚮往的模樣,心口又是一陣悶疼,嘴上卻淡淡地笑了:“原就該如此呀,你們在那宮裡呆了快十年了,雖不是真正的宮侍,但也憋屈壓抑,遲早是要放你們出宮的。”
愁眉一聽,撲通一聲就撲跪在地上,清秀的臉上掛著淚痕,“我和苦臉從小和您一起長大,是斷不會離開您的,就是……就是成個親再回來。”
正說著,門上忽地響起輕輕的叩擊聲,隨後便聽到苦臉的問安:“爺,我回來了,您睡下了?”
愁眉輕快地跳起身,撲過去開啟門,一把將苦臉扯了進來,上下左右地打量著,深深地撥出口氣,隨即又擰眉瞪著苦臉,狠聲說道:“你還知道回來呀,沒得讓爺為你操心,是不是又晃到哪兒逛去了?”
“穿著這個能到哪兒逛去呀,虧你想得出。”苦臉揚揚手中拎著的金毛獅皮,嘿嘿嘿地憨笑起來,卻被愁眉一把捂了嘴巴,“——噓,小點聲,鈴鐺兒睡了,今兒晚上把它累得也夠嗆,直飛出了城,都上了蟒山了。”說著,愁眉就向床邊放著的大竹筐努努嘴。
苦臉睃眼一看就樂了,那胖鳥將小頭縮在翅膀下,七色錦彩尾羽順順整整地盤圍在它身側,可見其愛護羽毛到什麼程度。
“我還真沒見過這麼愛美的鳥兒,剛才它被那個姑娘追得滿城的飛,真出了迴風頭兒,大家看也看傻了。”苦臉一邊放下獅皮,就著愁眉的手喝了一口茶,一邊嘖嘖稱奇。
“就你廢話多,趕緊告訴爺,你剛才去哪兒了?”愁眉沒好氣兒地用膝蓋頂了他一下。
“呵呵……我去火場了,真真是開了眼!”苦臉雙眼一亮,臉現憧憬敬仰之情,立刻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半個時辰前,我好不容易把那老頭兒甩掉,就看到風向變了,爺離開時,那個出事兒的煙花作坊的火本已被撲滅了,可風向一變,沒燃盡的火頭兒又騰地竄起來了,直往金德坊那邊燒了過去,那裡人煙密集,住的都是才從南楚移過來的船工——”
苦臉兒還沒說完,景生已經一躍而起,震驚地盯視著他,眸光焦灼而銳利。
苦臉又喝了口茶,連連擺手,“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爺別擔心了。”
“快說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剛才說得那麼風險!”愁眉先忍不住,輕聲催促著。
“唉,是這麼回事兒,我路過那裡時,正好看到秦書研拎了一桶冰衝進了火場,他本來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這時再衝進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景生和愁眉全都半張著嘴,雙眼直愣愣地瞪著苦臉,緊張地等待著下文。
“我本來也想追過去將他攔下呢,可還等我反應過來,就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窈窕的身影已經緊隨著小秦躍進了火場——”苦臉說得聚精會神,比泰豐樓裡說書的李大嘴還要聲情並茂。
景生和愁眉都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天呀,這個窈窕的身影又是誰呢?
“爺猜怎麼著,那個窈窕的身影就是青鸞殿下身邊的那位女郎中,就是她追著鈴鐺兒不要命地跑來著,我後來遠遠地聽小秦叫她小怡。
景生點點頭,——小怡就是那個什麼杜承徽的表姐,這麼往火場裡撲八成是要殉情呀,難道她和書研的情誼已經如此深厚了?竟會為他連性命也不要了。
“我當時就傻眼了,真是欲哭無淚呀,本來一個秦書研就夠叫人牽腸掛肚的了,這會兒又多出一個女娃娃!”
“那怎麼竟會沒事了呢?快說呀!”愁眉一向對苦臉這種四平八穩的敘事風格非常不滿。此時更是不耐煩,竟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快別廢話了,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得救的?”
苦臉閃身躲開,嘿然一笑,“你還不如說是小怡姑娘怎麼救的咱們的秦舍人。”苦臉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鄭重,再無半點嬉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