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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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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的確很難理解海之美何以如此長久地不為人知。然而反過來說,也許更難理解的是我們的感覺何以變得如此之快,今日之人何以在往日他們覺得荒誕或討厭的景物中發現了這樣多的快樂。真得承認,人類的感覺是聽命於時髦的。它是按照人給它的曲調顫動的。不過,一種曲調如果老了的話,它也並不完全地長眠不醒。感覺實現了一種不可能完全過時的征服;它併吞了一個新的省份,並將永遠地佔有其大部領土。對海景的興趣有可能不再大增,甚至還有可能略微下降,但絕不會消失。它已進入我們的血肉,像音樂或文學一樣,成為我們的美感需求的一部分。無疑,它並非放之四海而皆準。許多人可以不去看海;然而一旦愛上它,將會終生不渝。它是一個永不讓人生厭的情婦,一旦聽見了她的聲音,就身不由己地服從。

也許,儘管大海對過去世世代代的人是冷漠的或者敵對的,在某些人今日對它的喜悅之情中仍有一些朦朧的遺傳影響。一個失了根的人或者一個移植的人⑤,其家庭一直生活在海邊,他也許會比別的人更感到海灘和波浪的吸引。也許,他如果不曾失了根,他會無動於衷地看那一片他虔誠靜觀的風景的。有些美的景色,當人是其創造者的時候,是不能很好地品味的;必須走出來,站得遠一些,才能真正地體會其魅力。

故大海使我們愉悅的原因不出下面兩端:或者因為這在我們的感覺中是全新的、從未見過的;或者因為這是一種遠古的東西,一種在我們內心深處重新發現的返祖性的古老回憶。

然而, 當大海是不為人知的時候,當大海是孤獨寂寞的時候,它仍然應該是美的!現在,它有太多的情人;它是個過於受崇拜的公主,宮裡獻媚的人太多了。只是很少幾個男人,不多幾個女人,才使風景生色。大自然跟一群群發呆的人合不來,他們到海邊去就像到市場去一樣。人是可以沉思默想的。應該沉思默想,就像一個信徒在教堂裡,忘了左右而跟天主說話。

天主不是什麼人都回答的;大海也是。

……

①法國西北部濱海城市。

②均為法國北部濱海城市。

③法國十七世紀貴婦,以書信知名。

④古羅馬詩人。

⑤法國作家巴萊斯(1862—1923)鼓吹民族主義,指出有一種“失了根的人”,古爾蒙認為,此種人不妨叫做“移植的人”,其實有利於人的成長。

郭宏安 澤

弗.蓬熱

弗朗西斯.蓬熱(1899一1988),法國詩人。代表作有《對事物的偏見》等。

水在比我低的地方,永遠如此。我凝視它的時候,總要垂下眼睛。好像凝視地面,地面的組成部分,地面的坎坷。 .

它無色,閃光,無定形,消極但固執於它惟一的癖性:重力。為了滿足這種癖性,它掌握非凡的本領:兜繞、穿越、侵蝕、滲透。

這種癖好對它自己也起作用:它崩坍不已,形影不固,惟知卑躬屈膝,死屍一樣俯伏在地上,就像某些修士會的僧侶。永遠到更低的地方去,這彷彿是它的座右銘。

由於水對自身重力惟命是從這種歇斯底里的需要,由於重力像根深蒂固的觀念支配著它,我們可以說水是瘋狂的。

自然,世界萬物都有這種需要,無論何時何地,這種需要都要得到滿足。例如衣櫥,它固執地附著於地面,一旦這種平衡遭到破壞,它寧願毀滅也不願違背自己的意願。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它也作弄重力,藐視重力,並非它的每個部分都毀滅,例如衣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