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鮮血早已浸溼衣裳,而更多的鮮血不斷自各處傷口內淌出,沿著衣角指尖一滴滴墜落至沙漠上,瞬間被黃沙吮盡。
烈日之下,就見蒼白的臉蛋與玄色勁裝形成強烈對比,而月魄卻依然堅挺坐在馬背上,沒有因為目前的處境而恐懼。
她緩緩收回目光,接著轉身抬頭望向前方無垠蒼穹,卻讓眼前一圈刺目日光模糊視線。
她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卻沒有力氣替自己止血。
她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抵擋即將出現的北國士兵。
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因為,她終於可以和所有親友團聚了。
遠方卻似乎傳來一聲嘹厲鷹嘯,她眨眨眼,想試著捕捉那蒼鷹的身影,卻發現眼前的藍天忽然扭曲,然後黑暗。
鷹嘯……
她記得家鄉的天上也有鷹,很多很多的鷹,每當她抬起頭就能望見數十隻的鷹在天上盤旋,然而那些鷹卻不是在尋找獵物,而是等著下一具餓死的屍體。
荒蕪的田,傾毀的房,餓莩遍野,是她對家鄉唯一的印象。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村裡的人就不曾有吃飽的一天,村裡也沒有任何壯漢,娘說那些人全都在沙場上戰死了,就像她的爺爺、爹爹、伯伯、叔叔。
小小的農村永遠只有老人、女人和小孩,即使所有女人日以繼夜的耕作,仍然無法餵飽家裡的老老小小,更無法應付日益沉重的稅賦,然而該是保國衛民的那些兵將卻與盜匪無異,不但日夜騷擾,甚至恣意姦淫擄掠。
她永遠忘不了滅村的那一夜,焰火是怎樣的在黑暗中燃燒,那些將士兵卒又是怎樣的凌辱虐殺反抗的娘和姨娘,以及村裡所有的女人。
腥冷鮮血不停流竄,彷佛是在為所有死不瞑目的村民鋪好到黃泉的路。
她不會忘,永遠都不會忘。
即便倖存的她被迫成為刺客,即便歲月模糊了親人村民的臉龐,也無法模糊深深烙在心頭上的恨!沒能殺光那些狗官禽獸是她唯一的遺憾,可就算下了黃泉,她也不會放過那些人。
她深信,所有人都在等著。
等著那些人為罪孽付出代價的那一天。
血債血還,他們會永遠永遠等著。
乾裂嘴唇無聲彎揚,掀起一抹喜悅的微笑,接著冷眸閉合,傲挺身軀終於墜入黑暗,無力地趴倒在馬背上,可那佈滿鮮血的手掌,卻始終緊緊握住那取人性命的兵器,彷佛是要將這份血海深仇一併帶下幽冥。
鷹嘯劃過天際,一隻雄偉蒼鷹隨即飛至月魄的上方盤旋,沒多久,綿延沙峰的另一頭也跟著出現兩抹高大的身影。
兩人策馬賓士,在沙漠上掀揚起一陣沙霧,不過須臾,便來到月魄的身邊。
“就是她?”騎著黑馬的男子率先出聲,那是和南朝完全不同的北國語言。
他的身形剛悍壯碩,比任何一個南朝男子都還要高大威猛,渾身上下盡是狂霸之氣,讓人不敢小覷。
此外,他還有一雙深邃灰眸,即使頭上臉上皆綁著黑色布巾,讓人看不清楚長相,但那雙灰眸卻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四目相交就能讓人心頭一震,彷佛要被那雙灰眸望進靈魂深處,甚至被奪走心魂。
他是拓跋勃烈,征服北方莽莽大漠、統御八大部族的唯一帝王,北國漠王。
“據探子回報,被追殺的是個女人,那些南朝士兵連追了她好幾裡,直到邊境前才停下,一個個全都恨得牙癢癢的。”一旁的斑圖立刻恭敬回報。
他與拓跋勃烈幾乎同樣高大,頭上臉上也同樣綁著黑色布巾,眸色卻是深黑,說話的同時,眼角餘光始終打量著那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渾身是血,背上有多處刀傷,刀刀深幾見骨,左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