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自覺這幾句話,說得沒頭沒腦,頓了一頓,又道:“我說得太急了,只怕相公難以聽得明白……”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說它們同類之間,常有搏鬥之事嗎?”
那中年婦人道:“相公猜得不錯。在我們前山之中,住有幾隻金毛巨猿,不知何故,常和我這猿夫相鬥,常常鬥得皮破血流。我那猿夫,百般依我,只有此事,卻不肯聽我相勸。”
上官琦聽得心中一動,問道:“敢問夫人,這絕壑之中,不知有好多人猿?”
那中年婦人搖搖頭,道:“妾身留居此地,二十年中除了那幾只金毛巨猿之外,還未見其他人猿。”
上官琦好奇之念愈熾,心中暗暗忖道:“這絕壑之中,既無其他人猿,爭食之事,自是不會發生。這兩猿除了毛色不同之外,似是同屬一類,不知何故這等纏鬥不休,這其問定然有著原因。可惜我傷重難動,無法替他們和解……”
那中年婦人看上官琦沉思不言,又介面說道:“我也曾幾次逼詢猿夫,問它何以同類相殘……”
上官琦笑道:“它怎麼說呢?”
中年婦人舉手理理鬢上垂下來的散發,說道:“我一提及此事,它就吞吞吐吐,似是有著甚大苦衷一般……”她自我解嘲般笑了笑,又道:“雖然人猿不同,但它已然是我丈夫了。它既不願說,我也不忍苦苦逼它。”
上官琦心中疑竇更甚,但已不便再追問下去,淡然一笑,說道:“夫人說的也是。”
那中年婦人凝目思索了一陣,又道:“依我想來,這其間定然有著什麼緣故,等孝兒回來之後,我要它暗中檢視一下。”
上官琦又被引動了好奇之心,問道:“怎麼?袁孝就沒有幫過他父親,和那金猿動手麼?”
中年婦人笑道:“沒有,他天生膂力驚人,如是幫助他父親和那金猿打架,那金猿決然不是敵手。”
上官琦暗暗讚道:“這婦人不但知書達禮,而且心地善良。如果換了別人,只怕難以有這等忍耐之心,萬一有天黑猿不在,那金猿找上門來,豈不因一念仁慈,反而害了自己麼?”
那婦人看他沉吟不言,只道他想起什麼悲苦之事,柔聲勸道:“相公鬱鬱不樂,可是想到了什麼愁苦之事麼?”
上官琦笑道:“夫人不要誤會,我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
忽聞淒厲的猿嘯,陣陣傳來,更夜之中,更覺尖銳刺耳,使人心生驚怖。
那中年婦人嘆息一聲,緩步走到藤室門口,向外張望。
上官琦暗暗忖道:“只聽這怒嘯,已是這等驚心動魄了,想來這次相鬥,定然十分激烈。可惜我傷重難動,無法替它們排解。”
但聞那猿嘯之聲,繞耳不絕,而且愈來愈是淒厲刺耳。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那厲嘯之聲才靜止下來。
厲嘯停後不久,那黑猿重回藤室,只見它滿身傷痕,鮮血直淋。
那中年婦人取過一把柔草,替它擦拭著身上鮮血,一面不停啟唇說話。她說的猿話,上官琦一句也聽不懂。但見那黑猿垂下頭,一聲不響,想來她說的定是抱怨責備之言。
藤室中重歸靜寂,那黑猿經過了一番劇鬥,在那中年婦人撫慰中沉沉睡了過去。
一宵渡過,次日中午時分,袁孝趕了回來。人得藤室,滿身汗水未乾,叫了一聲“媽媽”,縱身躍到上官琦身側,呈上一方布絹。
原來那吹蕭老人,也是和他一般,扯下一片衣襟,當作函箋。
上官琦展開一瞧,只見上面寫道:
“接到猿人傳書,知你還活在世上。只要你還沒有絕氣,老夫便可救得!”
上官琦看得微微一笑,暗道:“這老人好大的口氣!”繼續向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