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6)
那侍衛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領著眾人怒馬如龍捲地般的去了,這時候眾人才閒散了起來,紛紛討論著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心裡略微放鬆了些,一轉眼卻看見方才與我談價錢的那個鏢師,繫著腰帶從一個轉角處閃了出來,看樣子是剛去完茅廁。
我還來不及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已聽到他大聲招呼著眾人出發,我忙的湊了過去。這種運貨的馬車真是四處漏風,我坐在最裡頭,依然是冷得上牙打下牙,可心裡卻安定了許多,只是裹緊身上的大棉袍,閉上了眼睛,想著下一步要怎樣呢……
初春的風帶著香甜的味道四處遊移著,渲染著生命蓬勃的季節即將到來,我坐在井邊認真地洗著衣服,井水雖然還是冰涼得很,我的心情卻慢慢地開朗起來,轉眼間五個月過去了,我似乎把一生要受的罪都受過了。
自從我回到清朝,一直過的都算得上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裡經歷過這種奔波?再加上擔驚受怕,身體本來就沒好利索了,因此還生了一場病,卻差點叫庸醫毀了半條命去,好在還算命大,終是讓我挺了過來。
每次想想這其中的種種經歷,我都只能苦笑著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云云。而我的大任就是能否再見胤祥一面,哪怕不說話,只看他過得好不好也行。心裡明白這樣的事兒急不得,因此只是耐了性子,守在這靠近西山的小村落裡,慢慢尋找機會。
“茗兒姐,你看這是什麼?”一個草編的螞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翠綠翠綠的,嚇了我一跳。我回過頭去笑說:“小皮,你還有心思弄這個,你娘叫你去幫忙,你忘了嗎?”一個圓乎乎的臉蛋兒頓時皺了起來:“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說完轉身要走,卻又回身把那個草螞蚱塞到了我手裡,這才笑著跑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小子……說來倒要感謝他,年初輾轉從天津趕到了京城,卻生了病,拖拖拉拉半好不好的時候,碰見一個男孩掉進了冰窟窿,讓人拉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我正好外出想買些物品從旁經過,本著盡人事知天命的道理,人工呼吸沒做兩下,這小子一口黃水吐出來,就哭著喊怕了。他就是小皮,一個十歲、正是人嫌狗厭年紀的淘氣小子。
福嬸再不肯放我離去,一來二去又發現我是女人,聽了一番我所謂的身世之後,更是母性發作,定要收留我這個可憐人,也多虧了她細心照料,我的病也漸漸地好了起來。“茗兒”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薇字不能再叫了,茗字卻無論如何不想捨棄,這是我活在這兒的唯一證明了。
事後慢慢地知道,小皮家也是滿人,他阿瑪是十七爺旗下的包衣,算是個閒散旗人,這村子就是十七爺的產業,讓福叔管著。其實這兒並不產什麼農作物,只是有個庵堂是貴族們偶爾會來的,讓他照料著就是了,每月領些散碎銀子,不多,倒也夠他養活家人的了。
我還知道小皮還有一個姐姐,是在京裡大戶人家做丫頭,幾年也難得見一次。福叔好酒,人卻是好人,老來得子,本就對小皮疼得不得了,知道是我救了他,對於收留我的事情沒有二話,反倒告訴我,安心住著,家裡不在乎再多張嘴。
我自是踏踏實實地住了下來,實在也是沒有比這兒更隱蔽,而又離胤祥更近的地方了,要說起來我不會做飯、製衣、納鞋底兒,某種程度來說,那就是個廢物,福嬸也未嫌棄,只是一一教給我,我也下了狠功夫去學。心裡很清楚,不管以後事態怎樣發展,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變回那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皇子福晉了。
原本打掃庵堂是福嬸的活計,被我硬攬了過來,福嬸拗不過我,也就隨我去了。今兒就是聽說十七爺要來祭拜,福叔、福嬸忙著收拾,我也把那些帳幔摘下來一一清洗,就連小皮也被叫了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