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箏垂著眸子看了會兒玉鐲,低聲道:「娘娘莫要為奴婢擔憂,奴婢的父親是個很隨性灑脫的人,素來不太看重那些繁複的規矩,奴婢也是這麼長大的,如今能替父母把案子弄明白了,已經是極好的及笄禮了。」
陸培靜的心愈發痛了。
再是隨性灑脫之人,也不會不看重及笄禮。
謝箏是與尋常閨閣女子不同,但哪個姑娘家會真的把及笄拋在腦後?
謝慕錦的案子雖然查明白了,梁嬤嬤伏法,梁松亦在外地落網,可長安公主卻置身事外了。
皇家就是皇家,聖上能讓淑妃病故,卻不會對長安公主下手。
不管謝箏內心裡如何想,皇權是她越不過的。
當然,謝箏有長安公主的把柄,真要讓長安賠命也是有法子的,可這不僅僅是謝箏一人與長安的恩怨,它牽連太廣了。
謝箏自己亦明白,那個讓巧源和田嬤嬤引著她們查出真相的人還藏在後頭,等著坐收漁翁之利,謝箏還不至於蠢到喊打喊殺去做那先頭兵,成為一顆有去無回的棋子。
只是,夜裡想起謝慕錦和顧氏時,謝箏心中總有萬千感概。
尤其是她生辰的那一日。
夜裡謝箏不當值,早早就歇下了。
陸培靜有睡前看書的習慣,內殿裡燈火通明,謝箏就著從窗外透過來的亮光,摩挲著手腕上的玉鐲。
陸毓衍快回京了吧?也不曉得何時能抵達。
若他在身邊,在她思念父母的時候,就能向他傾訴了。
那些與父母相處時的點滴細節,那些小女兒情懷,除了陸毓衍和蕭嫻,謝箏不知道還能與誰說了。
她很想說給陸毓衍聽。
她很想他。
三天後,淑妃在韶華宮裡「病故」了。
內侍來報信時,陸培靜怔了怔,而後讓宮女嬤嬤們依著規矩,換下鮮艷的首飾衣裳,一切以素淨為首。
李昀自那日之後就沒有再見過淑妃了。
韶華宮不僅拒絕了長安,也拒絕李昀,只莫太醫每日領著小藥童進出。
喪事辦得妥當合規矩,淑妃以四妃之禮落葬。
待棺槨送出宮後,除了空落落的韶華宮,後宮裡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仿若沒有辦過白事一般。
安公公使人給謝箏帶信,謝箏悄悄赴約。
「殿下不方便來,只讓雜家給姑娘說個事兒,」安公公壓低了聲音,先將淑妃坦白的情況說明,又道,「給淑妃娘娘看診的莫太醫要告老了,之前給蕭府老太太看診的也是他,殿下琢磨著老太太的身體,只怕不是簡單的病故……」
謝箏的眸子一緊,倒吸了一口涼氣。
安公公快速說了那日練院使讓藥童捎來的話,道:「還只是推測,莫太醫在京中反倒是不好查他。」
謝箏明白安公公的意思。
莫太醫自個兒是不會對傅老太太動手腳的,必定是得了誰的吩咐。
在京中查莫太醫,這會打草驚蛇,等莫太醫離京,不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了,那要來硬的軟的,都是可以算計的了。
只不過,謝箏內心之中,希望傅老太太的病故沒有其他內情,若真是因為蕭嫻與李昀婚事,那蕭嫻往後要如何面對呢?
謝箏捨不得蕭嫻為難,亦不願老太太死於陰謀。
安公公又道:「還有一樁事情要告訴姑娘,舊都那裡,聞嬤嬤死了,看著是病故,但其中……」
謝箏福身道了謝。
不用安公公細說,她也明白了。
李昀質疑聞嬤嬤的死,一如他質疑傅老太太的死。
回到陸培靜宮中,謝箏在廡廊下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如何向陸培靜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