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來這裡?
每年我都要抽時間出去跑幾個地,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了,可時間剩不了太多,就來這裡,有海啊,有銀灘。
……
聊天。喝酒。吃簡陋的菜。居然也吃得滿嘴噴香。馮至鳴想了很久,才明白是心境的緣故,這樣單純的心境在他來說早就湮滅了。
不久,語聲就露出薄醉之態,眼波流轉,神色嬌憨,因為頭暈,不時趴桌上,想到什麼,又手忙腳亂地比畫。
她跟他講童年時的趣事。江南的鄉下,總是藏著很多新鮮事。在她形神俱備的講述中,他有一瞬想起魯迅筆下的百草園和少年閏土中的某些情景。
晚上在月光明明的照射下趴田裡釣黃鱔,哇鳴陣陣,稻浪起伏;白天跟著男孩子打彈子,贏了笑,輸了哭。春天,採桑子,吃得舌頭髮紫,逢人猛吐長舌學鬼嚇人;夏天,去偷瓜,結果被捉,回家挨大人打……
你呢?你做什麼?她孜孜問他。
他依然無語。他的童年、少年、甚至現在都流失了。他覺得他的人生是一出他缺席的戲。他知道他性子裡有火熱的一面,一直野獸一樣蠢蠢欲動,但是,終於馴服,乖乖地躺在命定的籠子裡,誰說出生在富貴人家是好事?錢能買到生命的恣肆與昂揚嗎?他心有點沉。
為什麼不說話呢?是不是覺得我特無聊。我其實就挺無聊的。她說得不大利索,眼睛瞥著他,神態很憨。他再次覺得這女子雖不漂亮,自在自然自有奪人之魅力。
我們去看海好不好。在海的面前你可不要隱藏哦,海是包容的。她張開雙臂比畫著海的胸懷,說。
好。
站起來,他要結帳。
她說等一下。撐著桌面站起,拿起紙巾,突然伸手給他擦嘴角。邊軟軟說你像貓一樣,又懶又饞。又換了紙巾給他擦汗,說,你好像很愛出汗,你的汗很密,小珠子一樣。他忽然沒法動彈,心閃電一樣悸了下。
坐計程車去海邊。
她迷迷濛濛,對著他看,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又像在看別的。他也看她,心裡似有若無瀰漫著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情愫。不久,她忽然頭一歪,倒在他肩上,說:陳劍,我困了,我睡會。
他心一沉,很堅定地推她,說:我不是陳劍,看清楚。
她睜開眼,又看他,然後哦地點了點頭,說:對不起。頭朝向另一方,一點一點的,繼續睡。
他的心不知為何淅瀝瀝難過。一陣後,他伸手攬過她,將她按到他肩上。
她稍微掙扎了會,很快無聲無息。不知是實在太困還是在司機面前給他面子。
但她真的睡著了,酡紅的臉上有嬌軟的笑。他的心又動了,溫溫柔柔漫卷起來。他把她攬得更緊一些,生平第一次有了跟一個女人相依的感覺。
他低頭憐惜地看她。有一瞬希望路永遠不要有盡頭。
但是,這城市實在太小,海浪聲傳來,他的夢就要結束了。
他付過錢,輕輕拍她,說:到了。
哦?她恍惚醒來,迷迷登登的樣子,他不自禁捏她的臉,說:小鬼,到了,海。
哦。她隨了他出去。出去後,發現手在他手裡,抽出來了,說:我喝多了有點失態。你別介意。
你醉後很美。他說。
她臉紅了下。朝著海跑過去。幾步後,又返回,說:你快點跟上。
進入沙灘,她脫下鞋。他沒脫。她說,你也脫,這沙子不踩你不會知道什麼叫溫柔細膩。
為了這句話,他也跟著脫鞋。她大概嫌他慢,不耐煩,主動幫他扯鞋而後又挽起他的褲腿。他看她俯伏的身體,一種家常的感覺升起。
好了,她站起,說,一定要在水裡走一走,朝著海浪的方向,如果可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