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無法投遞 獻詞
故事發端於一九八三年的聖誕之夜,這一夜成為了後來一切事件的根源,決定了所有人的命運,幾十年間纏繞不去……
這一夜是陸丹青留在人世間最後的記憶。他於這一夜勃發,如同初生,亦於這一夜萎地,直抵死亡。因著事關風月、事關性命,這記憶被無限拉長,被添油加醋,被生吞活剝,也被細嚼慢嚥……
謹以此書獻給陸丹青十九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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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健康的舞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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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的冬季,跟八二年、八一年的冬季差不了多少,同樣是沉悶的大地,單調的色彩。那不是鼓勵娛樂的年代,甚至根本沒有人提到聖誕節——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報紙上只會盤點一年來的鋼鐵與糧食產量,會報道堅守崗位的先進人物。人們會為單位裡發的兩條毛巾及元旦慰問信而心滿意足。
可陸丹青沒法像街上的大眾們那樣過。不過才上了一年大學,可他感到自己已脫了胎換了骨,有氣派、有境界了。可不是,聖誕節呀,怎麼能夠平平常常的呢!這是真正的大學生最應當過的一個節!再說,他可是學過多年美術、臨摹過那樣多的油畫的。西洋藝術!美!青春!自由!這些個,怎麼說得清,又怎麼能白白地放過!
他跟幾個意氣相投的同學,完全的一條心,早兩個月前就開始商議了,想了許多的方案,作了無數的謀劃。那過程,太繁複也太惱人了,且略去不談吧。總之,最終鐵板釘釘定下來:他們幾個要弄個舞會,像模像樣的、想象中最好的舞會,與電影和小說裡一樣的舞會。
事情一定下來,如同張了弓搭了箭,那遙遠而宏大的目標,是無論如何都要射中的。有了目標的人,走路行事說話,分明地就不同了。
陸丹青和他的同伴們都發自肺腑地感到:他們的這個冬天與眾不同,在新舊年相交之際,他們在醞釀一件高度浪漫高度新潮的大事,他們是時代的引領者與創新者,是清晨*點鐘的太陽,把這個平常的冬季照得跟春天一樣暖和而悸動。
舞會?聽上去活像說胡話呢!但真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說動,也就動起來了,如同百鳥朝鳳、百川歸海。班上有個同學自告奮勇負責提供地點。他父親是援藏幹部,他跟母親一直住在姥爺家,自己家的房子長年空著沒人的,借一個晚上來用絕對沒問題。陸丹青呢,他認識校園廣播站負責值機的同學,能弄到一些很好的音樂磁帶(嘿,準叫人一聽就可以扭屁股)。另有人負責從社會上的表哥那裡借一個四喇叭立體收錄機(跳的時候甚至可以拎在手上)。又有校園活動家打包票說可以請學校禮堂的朋友幫忙搞一個彩色背景板之類。甚至,他們想著要拉上幾排金色紙花,點上彩色蠟燭,把光線弄得有氣氛一點;如果大家樂意再湊點小錢,還可以買紅酒與點心,排放在窗臺上,讓大家臨窗站著,對著夜色一邊啜酒一邊低聲說話,多妙……
這樣,從兩個星期之前就已開始了,以陸丹青為表率的,簡直像起義領袖般忙碌,各樣事情都要交待給各人按部就班地分頭進行。音樂嘛,既要有浪漫鋼琴曲也要有老迪;紅酒不能太貴,但顏色要好;紙花一定要發亮的那種;等等。因為太過激動,丹青有點故弄玄虛,事情其實根本不必保密,但他仍要求所有的男生像地下革命者一樣,保持神秘性與警惕性。操場上,他們在不知情的同學間相互交換眼神、使用獨創的暗語,偶爾又會為一些公共場合下的巧合而假咳嗽、吹起口哨……所有這一切帶著小心思的舉動,像是化學課上的催化劑,分分秒秒都在促進著,好像他們都要在那個終點的夜晚燃燒乃至爆炸。
只有那討厭的日曆仍像病人的腳步那樣緩慢地踱著,令他們眼巴巴地看著焦渴。12月24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