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落有致的野花沿著房屋小路次第開著,看起來少了一些繁華,卻是多了幾分詩意。
周先生的衣服已經漿洗得有些發白,手中端著一卷泛黃書卷,輕輕吟哦,時不時放下書卷,喝下一口濁黃酒液。
桌上擺著一碟花生,窗外清風細雨,也擋不住他的閒情雅緻。
實際上,除了些許閒情,他也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可幹。
快要院試了,該準備的已經準備妥當,在此時,並沒有學生上門叨擾。
“教了十年書,你總是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也不見你掙回一兩半兩的黃金,提學大人不是你的同窗嗎?平日裡常說你們私交甚篤,你就不能走動走動……”
“人家也做先生,你也做先生,你看人家怎麼樣了?可是就你收的全是窮學生,束脩少得可憐不說,四時八節,也不見哪個學生來看望,年年如此,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倒是無所謂,可是小娃也得跟著我們受窮,你忍心如此。”
婦人絮絮叨叨的念得心煩,周先生停下吟詩,叱道:“婦人之見!”
也不去多理會,只是端起酒杯,又開始吟誦起來。
被酒水打溼的鬍鬚結成一綹綹,也不去關注。
婦人縮了縮腦袋,唸叨的聲音越發小了,在家裡她可以表達不滿,但不敢真的惹厭。
周先生對婆娘胎的埋怨似乎已是習以為常,沒有在意,早就沉醉在書中。
有詩有酒伴餘生,這日子好一個逍遙。
只不過,偶爾夾起一粒花生米的時候,遊目四顧屋內景色,他就悄悄的嘆一口氣。
周先生是多年未中秀才的老童生,早就去了科舉之心,因生計所迫,跟千千萬萬普通讀書人一般,早早的就對現實有了妥協。
他還算好的,雖然學問不算得精深,對押題應試之類的小竅門卻有一套。
教導學生之時,總會時不時的撞中大運,讓學生少費一些功夫,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因此,他在學堂中也做了將近十年坐館,還將一直做下去。
雖然吸引不來富家子弟誠心向門討教,多少也算是有些名氣,至少不會餓了肚子。
再大的成就,就沒辦法了,畢竟他只是個童生,教書也不是什麼能夠發家致富的活計。
至於他常常吹噓著跟提學大人私交甚好,那就是扯談了。
人的身份地位是很現實的一件事情。
不在一個圈子,怎麼也尿不到一壺去,倒是登門去送禮的時候,能換來別人的幾分同窗之誼。
所以,周先生大多時候除了蝸居在家,真的沒什麼人來打擾。
原身寧文靖每次來此,都會心中感嘆道,先生真乃高人逸士,不但胸有詩書,就連住處也這麼清幽雅緻,不染塵俗。
這想法很強大。
換了蘇辰,他就從來不認為有人天生就喜歡詩意清貧,就算是再高潔的讀書人也是如此。
這麼做的人,不是因為無所求,而是因為沒辦法。
誰不想豐衣足食,人前稱尊?
所以,他此次前來,跟前身目的完全不同。
不但不是孤身前來,身後更是跟著八位僕從,乘著馬車。
當下得馬時,就有一些禮品被挑進了周先生的家中。
當先一人,更是捧著一個紅綾木匣。
這一行人聲勢稍稍有些大了,穿過長長的衚衕。
四周左鄰右舍全都走將出來觀望,小聲的議論著。
“這是哪家公子,看他去向似乎是周家。”
“好大的手筆,我敢打賭,那捧著的木匣之中肯定是銀兩,看那人雙手捧著都微微下沉,份量很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