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如臨大敵,垂首低頭,咬牙閉目。
岑司業清雋瘦削的身形在姜顏面前站定,伸手將她壓住的那張卷子抽出來,迎著光抖開一看,頓時氣得鬚髮倒豎,嚴厲道:&ldo;字跡潦草至此,簡直不像話!&rdo;
岑司業這一喝,周圍諸生皆默默停筆,垂首聽訓。
四周靜得可聞落針,唯有岑司業因盛怒而急促渾濁的喘息聲。他指著姜顏道:&ldo;老夫一向訓導爾等&l;字如其人&r;,你如今這般行徑,到底是在愚弄老夫還是蔑視先賢?我看你不像個儒士,倒像個道士!這字貼於門上能辟邪!&rdo;
薛晚晴沒忍住,噗嗤笑了聲。這笑聲很輕,但在靜如死水的廳中卻無比突兀,岑司業橫眉一瞪,薛晚晴立即斂容垂首,不敢再逾矩絲毫。
岑司業看了看垂首不語的姜顏,又看了看那份歪七扭八的潦草卷子,越發氣人,便執著戒尺冷言道:&ldo;將手伸出來。&rdo;
姜顏攥著衣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臉騰地一下燥熱起來。她寧可岑司業將她趕出學館、面壁思過,也好過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那人的面前挨板子。
&ldo;司業……&rdo;
寂靜之中,阮玉細軟的嗓音顫巍巍傳來,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為姜顏辯解一句:&ldo;司業,阿顏不是故意寫成這樣的!她的手……&rdo;
&ldo;擅自插嘴者,與其同罪論處!&rdo;
岑司業一喝,阮玉嚇得眼睛都紅了,唇瓣幾番顫抖,還想要再說什麼,姜顏卻無奈一笑,朝她搖了搖頭。
姜顏攤開掌心,將雙手舉至額前,平靜道:&ldo;學生知錯,謝司業教誨。&rdo;
然而等了許久,也不見戒尺落下。她心下好奇,悄悄抬眼一看,只見岑司業神色複雜地望著她指腹上纏裹的繃帶,許久不言。
淡淡的藥香瀰漫,苻離也看著那雙傷痕累累、尤自顫抖的素手,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草靶紅心上的三支羽箭,以及在樹蔭下累極而眠的少女。
厚實的戒尺終究沒有落下,岑司業將那張字跡潦草的卷子揉作一團丟入紙簍,語氣雖然冷硬,卻不復先前盛怒,只轉身道:&ldo;出去,面壁。&rdo;
姜顏如蒙大赦,起身去了思過牆邊。
外面的天兒極好,暮春時節,空氣中仍殘留著些許芳菲的馨香,夾著涼而不冷的一絲風。蒼穹湛藍,萬裡無雲,麻雀在枝頭喧鬧,一隻黃粉蝶翩翩停留在思過牆上,姜顏盯著它,心中燥鬱一掃而空,彷彿連牆上的蠅頭小字也不沉悶了。
廳中的學生們陸陸續續交了卷,岑司業一一硃批點評,評出的第一果不其然又是苻離。姜顏不服氣,有些惡意地想:司業們真是偏心。苻離的文章雖好,但哪能次次都為第一?不過是看在他爹苻首輔的面子上罷了。
正胡思亂想著,卻聽見身後驀地傳來一聲低咳。
姜顏忙站直身子,旋身一看,來者並非岑冀,而是國子學的另一名司業荀靖。
比起岑司業,荀司業要面善許多。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捏著長須道:&ldo;不必站了,回去歇著罷。&rdo;
聞言,姜顏流露出些許訝然之色,下意識瞥了眼岑司業所在的方向。
似是猜出她的顧忌,荀司業又呵呵笑道:&ldo;不用看了,是修齊託我為你解禁的。有人同修齊解釋了你手上傷口的由來,他自知冤枉了你,又拉不下臉面見你,便託我前來。&rdo;
有人替她解釋了嗎?一定是阿玉罷。
姜顏這才放了心,腹誹道:岑司業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