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修閣內,姜顏正用極軟的毛刷沾了稀釋過的鹼水,輕輕擦拭古籍書頁上沾染的陳年血跡。見到阮玉小心翼翼地進來,她又驚又喜,忙放下手中的活計道:&ldo;阿玉,你怎麼來了?&rdo;
&ldo;我入宮赴皇后娘娘壽宴,順便來看看你。&rdo;阮玉抿著唇靦腆地笑著,環顧四周道,&ldo;阿顏,你這兒好寬敞呀!到處都是書墨味兒。&rdo;
&ldo;是麼?怪不得每次回去,苻離都說我像是在墨缸裡泡過一遍似的。&rdo;姜顏嘿嘿笑著,舉著兩隻沾滿鹼水的手道,&ldo;你快坐,我讓人給你奉茶。&rdo;
阮玉忙道:&ldo;不用啦,我來看看你就走。&rdo;
姜顏已在盆中洗了手,去隔壁房吩咐庶吉士崔惠幫忙煮一壺茶,這才斂裾坐在阮玉對面,問道:&ldo;宮裡那麼大,從坤寧宮過來七拐八繞的,你是如何找來翰林院的?&rdo;
&ldo;我迷路了。&rdo;阮玉不好意思道,&ldo;是程溫程公子領著我前的。&rdo;
&ldo;程溫?&rdo;聽到這個名字,姜顏微微怔愣了一會兒,方岔開話題道,&ldo;以後要見我,叫人通傳一聲便是,我會來接你。如今你身子未曾痊癒,走這麼遠不累麼?&rdo;
&ldo;有點兒。&rdo;這些日子,趙嬤嬤將阮玉養胖了不少,不似剛醒那會骨瘦嶙峋了,雪腮透紅,總算恢復了從前的妙曼。想了想,阮玉細聲細語問,&ldo;阿顏,之前……我到底是因何而昏迷?為何我醒來之後,什麼也不記得啦?家中姐妹亦是對我諱莫如深的樣子,總叫我心慌。&rdo;
&ldo;又胡思亂想了。不是說了麼,你從樓梯上摔下來,跌破了腦袋。&rdo;姜顏道,&ldo;過去的事便都過去了,你得往將來看,阿玉。&rdo;
&ldo;我怕我忘記什麼重要的東西。&rdo;阮玉歪著腦袋,疑惑道,&ldo;譬如程溫程公子,我總覺得他面善,卻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他。&rdo;
姜顏一頓,眼前彷彿又浮現起那隻混在一堆吉祥結中的同心結。
好在崔惠及時進來奉茶,兩人這才止住了這個話題。若阮玉再追問下去,姜顏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十一月中旬,北鎮撫司中傳來訊息,薛睿瘡裂感染,突發惡疾,於半夜醜時死於獄中。直到他咽氣的那一刻,薛家的罪孽才真正落下帷幕。
那天下了雪,姜顏去阮尚書府上見阮玉,氣喘吁吁地告訴她,有個惡貫滿盈的人死了。
&ldo;是嗎?&rdo;阮玉懵懵懂懂的,但還是跟著姜顏一同笑了起來,說,&ldo;太好了,阿顏。&rdo;
阮玉甚至不知道死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姜顏為何如此開懷。不過,有人記得就行。
南方的雪飄飄揚揚,掩蓋了一路泥濘和坎坷,滿世界純潔的白,一如阮玉乾淨的、沒有一絲陰霾的笑容。
十二月初,祭天大典過後,姜顏收到了鄔眠雪從滄州送來的信箋。
鄔家大小姐在信中說,她已經懷孕了,約莫明年七月分娩。
念信的時候,苻離披著墨色的披風,正在積雪未消的庭院中給姜顏堆雪人,雪人一男一女,男的手裡拿著一根樹杈當刀,女的手中捧著一片絹紙當書,並肩而站,形態還是一如既往的奇形怪狀。
不過,好在終於不是堆一套莫名其妙的刀法送她。
&ldo;阿雪說她有孕了,明年七月生產,讓我們到時候去滄州喝滿月酒呢!&rdo;姜顏裹著斗篷站在簷下,為鄔眠雪高興了好一會兒,才嘆道,&ldo;不覺時光飛逝,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