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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們又把我推進水中,害我嗆氣、扭動、嘔吐時,侯比都欺身俯看我,用古怪單調的聲音說:「你這個小叛徒,這是背叛你主人的代價。你這隻沼地臭老鼠,這是你當臭夫子跟屁蟲的代價。就看你有多喜歡弄濕吧,臭沼地鼠。」說著,他們又把我塞進井中,不論我怎麼用手臂盡力頂著井壁,讓頭離開水面,他們還是會把我一直往下摁,直到鼻子進水,我又嗆又喘,幾乎要溺死。不曉得他們總共進行幾次,反正一直折磨到我失去意識為止。不過,我必定是整個人鬆弛不再掙扎,他們才慌張地以為我死掉了。

除了主人以外,任何人致奴隸於死都是大罪一條。他們於是跑走,扔下我躺在水邊。

發現我的人,是那個修補奴隸,老雷蒙。他經常說,宅後那口井的水,比前院噴泉的水純淨。所以,那天晚上他來到後井取水時,「黑暗中,我被絆倒,」他事後述及經過,「最初以為是一隻死貓!但是,不,貓沒有這麼大呀。是誰把一條狗淹死在井邊?不對,也不是一條狗,原來是被溺斃的男孩!好運神在天之靈!誰會在這裡淹死男孩?」

那永遠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

我推測,那幾個男孩以為他們的折磨不會留下可見的傷害,所以,即使我指稱他們害人,他們也可以因缺乏證據而否認。但事實上,我的兩臂兩手和頭部都有傷口,還有瘀腫,因為我曾經在那口窄井內掙扎過;我的腳踝也因他們無情之手的狠握而瘀青。他們幾個都是強壯結實,膽大妄為之徒,可能完全沒想到,除了使我飽受驚嚇,還真的傷害到我了。

夜裡,我在雷蒙的小醫務室醒來,頭疼胸痛。但我靜躺著,好像漂浮在一個淺池中,一個有微弱黃光的淺池中。感覺有股寂靜自內湧出,彷彿靜水上的漣漪一圈又一圈那樣。慢慢地,我感覺到姐姐霞蘿睡在身邊,我的平靜之感加倍奇妙愜意起來。我那樣躺了很久,有時只見到幽微的金色和暗影;有時回想起事情。我回想起蘆葦叢和那片宛如絹絲的靜謐藍水,以及遠處的藍色山丘。然後又是那座光影淺池,以及霞蘿的呼吸。接著,我回想起侯比的聲音:「他在那兒!」但那股恐懼有如胸痛和頭痛,很遙遠,構不成困擾。我稍微轉頭,看見那盞小油燈,火焰中心傾出不絕的溫暖和金色光芒。於是我想起那個在挑高暗室裡的男人,他站在一扇高大窄窗邊的大桌旁,桌面有書籍和紙張,此外還有一盞燈和一個小寫字檯。我進入那房間時,男人轉頭看我,這一次,我把他看得非常清楚。他的頭髮正在逐漸轉為灰白,他的容貌有點像我那位祖先,都顯得鋒銳但和善。不過,我的祖先志得意滿,那個男人則是憂傷滿懷。但是,他一見到我,就微笑起來,而且叫了我的名字葛維。

「葛維。」再叫一次……那時,我是在微光的池中,彷彿遠遠望著一個女人的臉。那女人穿著白色羊毛浴衣,頭部也蓋住一部分。她的臉龐光滑但暗淡,看起來像愛絲塔娜,但不是愛絲塔娜。我原以為我是在回想愛絲塔娜,但我慢慢弄明白,她是主母,菲莉摩高琉可阿而卡,我一直不曾坦然直視她的臉。然而這時,我卻毫無畏懼、迷迷糊糊盯著她瞧,彷彿她是一尊祖先的雕像。

在我身旁熟睡的霞蘿稍微動一下。

主母用手背放在我額頭一會兒,點了點頭,小聲問:「還好嗎?」我太疲倦、太迷糊,說不出話,但我必定點了點頭或者微微笑吧,因為她略帶微笑摸摸我的臉頰,隨即走開。

離我床鋪不遠有個幼兒床,她在那兒停一下,我心裡想,一定是小明福在那張幼兒床裡。我邊想邊漂回那個光之池的寂靜中。我回想起我們去河流下游附近埋葬明福,灰濛濛的春雨中,柳樹看起來好像綠雨。我想起明福的姐姐歐蔻手持一捧花束,站在那個黝黑的小墓穴旁。我瀏覽河面上雨珠浙瀝。我又回想起我們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