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緹淑悲傷地說。
很奇怪,何以緹淑讓我想起珊菟。雖然她們在各方面都完全不同,但也有相似之處,她們都能很快同情別人、能體會悲傷,而且不會對那些事喋喋不休。
監於我姨母的罪疚感防衛,我放棄了想要親近她的念頭。但對她的內在力量,我卻渴望瞭解更多。緹淑所說「我們大家小時候,有的人也有這種看見或聽見的能力」,我也很感興趣。可是,男人的知識與女人的知識,兩者的界限清楚得有如區分半數村莊的那條界線。緹淑對我說了那麼多,已經感到不自在了,我不能再進一步給她壓力。別的女孩根本沒有半個肯讓我詢問有關「聖事」的事:她們要不是學貓頭鷹叫,就是學君王魚碎碎念,藉此把我打發走。至於我的違犯,她們有點防備,也有點取笑‐‐她們的用辭是笑我「像只蝌蚪」。
我不願意詢問與我同齡的少年對這種看見的能力是否知道些什麼。畢竟,我已經夠異常了,再談這種事只會使我加倍與眾不同。我舅父對所有奧秘難明的事不求甚解,他只在容易找到答案的地方尋求安慰。村裡的長者我都不大認識。拉華已是最親切和善的了,但他是個長老,是他那個氏族的啟蒙人,大半時間都在南岸。我猜想,只有一個人大概還歡迎我的疑問,就是裴洛克。裴洛克年紀很大,濃密的頭髮已全白,皺紋滿面而且扭曲,由於患風濕的關係,不良於行。我猜想,他平常生活一定頗為痛苦。他患關節炎的雙手也不大方便做什麼,但他很勤快地編結或修補魚網。雖然這工作他做得很慢,但總是做得很好。他獨自與兩隻貓住在一間小屋。他很少講話,但為人處事態度溫和。由於他經常不便走路去魚蓆,緹淑的母親就為他送食物,而我自告奮勇代勞。這已經變成固定的例行公事,所以,緹淑的母親會把食物交給我,由我帶去老人的小屋放在露臺上,並說:「拉麗貝菟送來的,裴洛克舅父。」我們年輕人都喊老年人為舅父。
假如有太陽,他會坐在太陽下補魚網,不然就只是凝望草地,一邊哼著歌。他會謝謝我,等我轉身走開,他又重新開始輕聲哼唱。很快地,那些不大容易聽懂的字詞會成為曲調,奇特的歌詞講述沼地獅子、魚之眾主、蒼鷺王等。這是我在飛如兮聽到的歌謠裡面,僅有的一些嚴肅歌謠,僅有這些歌謠暗示其背後可能有故事。一天,我放好他的食盒,照舊說:「拉麗貝菟送來的,裴洛克舅父。」他謝謝我,但這次我沒有轉身走開,就站在他的露臺旁邊,說:「我能不能問,你唱的歌曲是什麼內容,舅父?」
他抬頭看我一眼,又低頭工作,然後放下魚網,定定看著我。「等到第二回啟蒙以後吧。」他說。
那是我所擔心的,因為聖事規則沒有商量餘地。我說:「咹。」但他看出我還有第二個問題,於是等候著。
「所有那些故事都是神聖的嗎?」
他盯著我一分鐘,思考著,最後點頭說:「是。」
「那麼,我可以聽你唱嗎?」
「嗯。」他說的是那個婉轉的否定字。「慢一點再說,等你去了國王的宮殿以後。」他同情地看我。「你會在那裡學到這些歌。跟我以前一樣。」
「蒼鷺國王?」
他點頭,卻又喃喃道:「嗯,嗯。」還打手勢不讓我再多問。「慢一點再說。」他說:「快了。」
「沒有故事不是神聖的?」
「女人和小孩講的那些不適合男人。」
「但有些英雄故事‐‐比如邯達,在西岸全地漫遊的那個大英雄‐‐」
裴洛克注視我一會兒,然後搖頭。「他沒有來到沼地。」他說完,又彎身繼續工作去了。
因此,我腦袋裡那麼多故事、那麼多首詩作,只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