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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頁

「那就是我以後的情況嗎?隱居、獨處,活在我的視象之間?」

我覺得那幅景象太恐怖了。我猜,杜拉感受到了我的恐懼。

他遲疑半晌,然後說:「你是不同的。你的起步與他們不同,我沒辦法說未來你會如何生活。」

「說不定我永遠不會再有新的視象了。說不定我是回到了湖上的起點,而起點即終點。」

「你在害怕。」杜拉說時,流露不尋常的溫柔。「想知道獅子是否走向你,的確很難。但別害怕,我會陪你。」

「我在視象裡時,你無法陪我。」我說。

「不,即使在那裡我也陪著你。現在,到露臺等候獅子。」

我順從了,無精打采地走去小屋的小露臺,跪下,俯臨半島尾端的泥濘和石頭。往外望去,是平靜灰暗天空下的湖面。我按照杜拉教的方法呼吸,努力不讓思緒胡亂漂移。不久,我覺知到一頭黑色母獅從我身後的地面走過,我沒有轉身檢視。無論我原本在害怕什麼,這時,我的恐懼都消失了。我坐在一個窄小的花園裡,園內有奇花異卉。黑夜裡,我在雨中走上一條鋪石街道,就著對面一扇窗戶透出的微光,看見雨水撲打街上一道紅色的高牆。我在一間我認得的屋子的中庭裡,陽光普照,那是我的房子,有個少女微笑著過來向我打招呼;看到她的臉帶給我極大的快樂。我站在一條河中,水流幾乎推倒我,我的雙肩承受一份沉重的負擔,重得我差點挺不住河水的衝力,而腳下的河砂很滑,我搖搖晃晃向前跨一步。我正跪在蘆葦嶼這間小屋的露臺上。傍晚來臨。日落之處有紅霞遮蔽,最後一隻野鴨飛過那片天空。

杜拉一隻手在我肩上。「進來吧。」他低聲道:「你做了一次長途旅行。」

那晚,他很沉默,而且對我很和善。他沒問我看見什麼,只確定我有好好吃晚餐,然後讓我去睡覺。

隨後的幾天,我一點一點,一遍又一遍告訴他我看見的那些視象。他讓我再三回憶視象,更靠近、看細節,彷彿研究一幅圖畫那樣,如此就算是那些我沒想到該講的、那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看見了的,他也能一一挖掘出來。我覺得我的兩種記憶合而為一了。

那幾天,我有幾次再度「去旅行」‐‐這是杜拉的用辭。情形就彷彿有一扇門開著,我可以任意進出,只不過不是按照我的意志,而是按照那頭獅子的意志。

「我看不出我的視象對我們氏族能有什麼用處、能給什麼指引。」一天傍晚,我告訴杜拉。「它們都是些別的地方、別的時間,幾乎完全不在沼地。它們對沼地這裡能有什麼用?」

我們當時正在外面捕魚。那幾天我們帶到魚蓆的漁獲少得可憐,女人給我們的食物也相對不足。我們已經撒出魚網,打算讓它漂流一段時間,才收拉回來。

「你所做的還只是小孩子的旅行。」杜拉說。

「那是什麼意思?」

「小孩只用自己的雙眼看,看見的是前面的事物,亦即將來會去的地方。假如他學習以成年男子的方式旅行,就學會看得寬廣些。他學習看見別雙眼睛可能看見的、看見別人將來會去的地方。他會去到他自己的身體永遠不會親自去的地方。對一個偉大的預視者而言,全世界所有地方和所有時間都對他開放。他與安霸同行,與哈薩同翔,他與眾水之主同遊。」他說得理所當然,還迅速、精明地打量我一番。「你從小未受教導,起步又這麼遲,自然像小孩子一樣在看。我能教你如何做更浩大的旅行‐‐但你得信任我才行。」

「我不信任你嗎?」

「對。」他平靜地說。

我姨母曾經針對我的「回想」對我說過一些話,但沒有很深入。假如當時我搜尋我的記憶,有可能找到她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