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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歐睿先講帖特莫的情詩〈多摩群山〉,那是安蘇爾海濱南南北北各地居民都喜愛的一首老詩。開講時,只要碰到疊句副歌,他就用七絃豎琴伴唱,群眾也微笑著、搖擺著,同他一起唱和。

然後他說:「安蘇爾的土地不大,但是,她的歌謠和故事卻在整個西岸地區被傳唱、被講述。我第一次聽說這些故事是在遙遠的北方,班卓門世系。安蘇爾詩人的名聲從最遠的南邊,傳到北方的創德河。寧靜和平的安蘇爾與萌華這裡,一直英雄輩出、勇士輩出,所以有詩人不斷幫他們傳述。接下來,請聽阿德拉與瑪拉在蘇爾山的故事歌謠!」

群眾發出一個巨大、奇特聲響,一種融合了歡喜與悲痛的感嘆之聲,聽起來很嚇人。假如歐睿有被嚇到,假如聽眾的反應超過預期,他也沒有顯露出來。他自信地抬頭,用清晰有力的嗓音開始朗讀:「在老蘇爾王的時代,從北方的黑許領地來了一支軍隊……」群眾鴉雀無聲。從頭到尾,我一直跟眼淚戰鬥。對我而言,這個故事和它的話語是那麼珍貴,但我一直都只是默默地、秘密地,獨自在一間隱蔽的房間熟悉它們。如今,聽見有人大聲誦讀,就在這片開闊天空之下,在我城市的心臟,在我眾多族人中間。山巔雪白的藍色蘇爾山跨越海峽,矗立在藍色的霧靄中。我緊握修昂的石蹄,與眼淚戰鬥著。

故事講完,在那片靜默中,阿茲人的其中一匹馬發出成串的巨大嘶鳴聲,是那種規律的戰馬呼嘯。聲音打破現場魔咒,群眾笑了出來,也動了起來,並且大喊:「耶呵!耶呵!讚美詩人!耶呵!」有的人則大叫:「讚美馬匹!讚美阿德拉!」廣場東角騎兵動了動,彷彿排好隊,準備騎進群眾當中,可是群眾完全沒理他們,也沒讓路。歐睿靜靜站著,低頭鞠躬良久。喧囂還是沒有消退。最後,他在嘈雜聲中說話,沒有提聲高喊,他只是以平常的口氣說話,但那嗓音卻奇妙地傳開:「來,跟我一起唱。」他高舉七絃豎琴,大夥兒剛要靜下來時,他唱出了他的〈自由謠〉第一行:「如同置身冬夜黑暗中……」

我們跟隨他同唱,數千人聲。迪薩克說的對,安蘇爾的百姓都知道這首歌,但不是從書中得知,因為我們早就沒有書了。我們是從空氣中獲悉,是口耳相傳,一個心靈傳給一個心靈,終於,傳遍整片西岸。

唱完,靜默時分也結束時,喧囂又起,人群喝采著,叫喊著再多唱些,不過也有忿怒的叫喊聲。某個地方傳出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樂若!樂若!樂若!」於是,其他聲音也加入了,形成一陣贊詠,大家一齊以快速的合拍組合成疊疊層層的和音。我不曾聽過,但我知道它必定是古時候的讚頌之一,是節慶、遊行、祭祀用的歌曲。以前我們可以自由讚美眾神的時代,往往在街頭就能聽到有人唱。我看見騎兵向前推進到群眾裡,引起相當的騷亂,讚頌因而失去力量而漸漸消散。我還看見歐睿與桂蕊走下東向的臺階,但沒有穿越廣場,反而跟在阿茲騎兵隊後。群眾還在抗拒那些騎兵,但也緩緩讓出路來‐‐我可以作證,一匹馬直衝你而來時,要不讓路也很難。我從雕像基座滑下來,蜿蜒穿過群眾,爬上議事路,衝上坡,再橫過海關廳的後面,在要轉上西街的地方看到了我的朋友。

有一群人跟著他們兩夫妻,但沒有很靠近,而且多數人只跟到北運河橋為止。詩人、歌手是神聖的,不可以隨意打擾。剛才我還在雕像基座上時,看到海將塔石階上鋪石地那邊,有人用手觸控歐睿先前站立的地方,以祈求祝福;而且,那個地點會有一段時間沒人敢跨越。同樣的,他們保持距離跟隨歐睿,喊出讚美辭和玩笑話,也唱著那首〈自由謠〉。而「樂若!樂若!樂若!」的讚頌也再次揚起了好一會兒。

我們爬上山坡走向高華家時,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