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趕早把家裡的祭祀工作完成,然後下山,去了兩個市場,不只採購家中需要的食物,也去看看城裡有沒有什麼狀況。我原以為,一切都會改變,每個人都會和我一樣,全心靜候大事發生。但看起來,好像沒人在等待任何事情發生。一切如舊,街上行人匆匆,為了避免惹來什麼麻煩,沒有誰互相對望一眼。藍斗篷的阿茲衛兵雄糾糾、氣昂昂地在市場角落看守著;小販各在攤位中,小孩與老婦,討價的討價,採買的採買,結束後就從偏旁小徑躡手躡腳地回家。沒有緊張,沒有興奮,沒有人說任何不尋常的話。只有一次,經過海關街那座橋時,我覺得我聽見有人用口哨吹出〈自由謠〉旋律中的幾個音符。
那天下午稍晚,歐睿與奇以徒步前往議事廳。他們帶了希塔同行,但沒帶我。因為沒騎馬,就沒有理由跟著一個馬童。而且他們擔心此行可能有危險,所以我的職務就解除了。何況,我也不想面對西姆,因為每次想起他,我的心都因為羞愧而下沉。
但他們一出門,我就知道我無法待在家裡。我受不了坐在家裡等待。我必須靠近他們所在的議會丘。我必須待在他們附近。
我穿上我的女人衣服,頭髮往上攏成髮結,不像小孩或男人那樣披著長發。這樣一來,我就是女孩兒玫茉,而不是馬童孟木,也不是無名無姓的小男孩。因為我需要做我自己,所以我該當穿自己的衣服。也許,我必須把自己放在一點小危險當中,以便感覺我是跟他們同在一起。
我快步下高華街,像一般女人那樣低著頭,走到橫越中央運河的金匠橋。安蘇爾所產的黃金多數都送去增富阿蘇達;橋上很多店鋪因而關門大吉,但仍留了幾家,賣點廉價小玩意兒和祭祀蠟燭等物品。我可以進去其中一家商店,一家不在主要大街上的鋪子,待在裡面留意我的朋友。
兩個市場都沒有一點動靜;靠近議會丘的這座橋也沒有任何擾動;兩名看守橋樑的阿茲步兵就坐在橋階上玩擲骰子遊戲。我卻無法除去一種感覺,好像有大事正在發生,或即將發生‐‐感覺彷彿頭上有個龐然大物一直往下垂、往下垂,就快斷裂了。
我站在一家店鋪門口的陰影裡。剛剛跟店裡的老人聊了一下,告訴他我正在等候會見一個朋友;他理解但又不以為然地點點頭,讓我留在那兒。這時,他在一籃一籃木珠子、玻璃鐲子以及線香的櫃檯後面打盹。外頭沒有多少行人走過。店鋪門框邊有個小神龕,我不時去摸摸它的基座,低聲念誦祝禱辭。
宛如在夢中,我瞥見一頭獅子走過,尾巴在空中揮動。
我走出店鋪,剛好與兩位朋友碰上。他們只流露出一點點驚訝。「我喜歡你的頭髮綁成這個樣子。」桂蕊說。她仍穿著奇以的裝扮,但已經不扮演那個角色了。
「告訴我事情經過!」
「回家再說吧。」
「不,現在講,拜託!」
「好吧。」歐睿說。當時,我們在那座橋的北端階梯上。我們側轉到鋪了大理石欄杆圍住運河的橋基,從那裡有一排向下的狹窄階梯,通往船隻和漁人使用的碼頭。我們循階梯下行,走到橋樑正下方的運河河岸,街道完全被遮蔽住了。我們首先下到水邊碰觸運河水,為桑笛斯河念誦祝禱辭。桑笛斯河就是形成我們四條運河的主河流。然後,我們就地蹲坐,望著半帶褐色、半帶綠色的半透明河水流動,急迫的氣息彷彿都被河水帶走了。但沒過多久,我就問:「怎麼樣?」
「唔,」桂蕊說:「統領是想聽歐睿昨天在市場講的那個故事。」
「阿德拉與瑪拉?」
兩個人都點頭。
「他喜歡嗎?」
「喜歡。」歐睿說:「他說,他不曉得我們有那樣的戰士。但他特別喜歡老蘇爾王。他說,『有一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