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來潮查問起來,也不怕他查。於是,熠彤放了一支菸火訊號,叫來了他的師妹麝綃,讓她替班照看一回水謙居,他親自去安排明日祭奠的細節,順便看看公子在自家藥廬配個藥,怎麼比煉長生不老丹還費時間。就算公子還生著下午的氣,他也該打發人把藥送來呀。
麝綃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子,眉極淡,眉眼細長,是一名美人,膚色微黑,穿著帶包頭的夜行衣,只是話很少,青兒問她十句,她只揀兩個回答,青兒也就不問她了,隨她站在院門口當門神,進屋繼續問何當歸:“你為什麼不跟孟瑄說蟬衣的事?好讓他幫忙找呀。”
何當歸蓋著薄毯坐在二樓貴妃榻上,用筆沙沙地寫道:“不清楚段曉樓的目的,也沒機會問清楚,我想給段曉樓寫一封信,你託你兄長轉給他。”
青兒看完,托腮出神道:“這也是個辦法,不過今天下午可奇怪了,我睡著覺,段曉樓跑到這裡來,把我給吵醒了,我告訴他你不在,他就坐著跟我說話。說了一小會兒,他問我你昨天從樹上掉下來那會兒怎麼面色那麼難看,我剛想告訴他,你是被嚇著了,可我的嘴不自覺地就把實話嘟囔出來了。我跟他說,‘小逸從樹上剛好看到他那日看的院景,發現院牆擋上了地面,不知你怎麼知道屋瓦要砸到她,她心裡有了疙瘩,就那樣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何當歸重重喘兩口氣,提筆問青兒:“你還跟他說過什麼?”
青兒傻傻笑道:“他問你喜歡過他沒有,我就把從前你跟我說的悄悄話跟他說了,說你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就是他,那時候孟瑄還不知道在哪兒納涼呢……”
剛說到這裡,孟瑄黑著臉走進來了,臉黑的程度跟他的心情成正比,青兒訕訕閉了嘴,撓頭看何當歸,何當歸垂頭寫下一句:“我不吃藥,讓他走。”她知道,那賈大夫開的藥肯定幫不了她,且藥也不是混吃的東西。
青兒這才注意到,孟瑄手中拎著個鬼臉青提甕,專門盛湯藥的那種。看孟瑄臉色不佳,青兒也有點犯怵,擺手說:“呃、麻煩你了,藥放桌子上,涼了我喂她吃。”
“咚!”孟瑄將藥甕擱在桌子上,青兒對他行不眨眼睛的注目禮,巴著這位黑麵神快點離開,可孟瑄卻很不識趣地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花格子門框上,說:“我看她全吃完了再走,你喂吧。”
“你走了我再喂。”青兒道。
“她吃了我再走。”孟瑄堅持地說。他身後站了個管事婆子,討好地笑著說:“七爺去藥廬沒配齊方子上的藥,又牽了馬進城抓藥,聽說路上還出了事故,七爺的愛馬也丟在半路上了。這鍋藥熬的可金貴著哪,還是七爺親自看火熬的,娘子你要全喝完才好哇。”
青兒為難地看一眼低著頭的何當歸,回頭又跟孟瑄說:“小逸看不上那賈大夫的藥方,她還沒來及提出來,你就抓了方子跑了,我們想說也來不及了……對不起孟七少,害你做無用功了。那個,總而言之,這個藥不能給她吃。”
孟瑄的下巴沒在光影交接的部分,一道斜切過去的光影分割線,其上的面容和表情都隱沒在陰影中,而巋然不動的高大身姿全曝光在燈火通明的世界中。他身後的那名婆子是整個兒站在明暗混雜的走廊上的,被博古架的格子切分成很多塊,像是一個被魚網套住了的人。
一瞬間窒息的沉默過去後,婆子大聲嘆呼“阿彌陀佛,可惜可惜”,她心中覺得何當歸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了,七爺這麼費心思地為她弄好了藥,哪怕就是不治病的藥,只要裡面沒摻著砒霜,吃一碗又何妨。何況賈大夫的醫術也是有口皆碑的,開出的方子怎麼會不好?何當歸一個小人兒仗著七爺寵愛就這麼不惜福,嫌苦不吃藥,這回該把七爺徹底得罪了,一氣之下撂開不管她了吧?
孟瑄慢慢道:“既然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