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手,我仰起臉,愕然看著他。
蘇昀臉色蒼白,濃長的睫毛掩住了黑眸,向我行了個禮,便退到一邊站著,我看到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修長的十指指節發白,眉宇間神色痛苦。
“陛下。”小路子出聲提醒我,我這才晃過神來,忙進屋去看國師。國師臉色臘黃,昏迷不醒,太醫候在床前,俯首對我回報道:“國師年老體弱,又受了刺激,一時平復不過來,才會昏厥。此事可大可小,輕則昏迷,重則喪命,國師的身體,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我皺眉問道:“可是誰言語衝撞了他,或者拿國事煩他了?”
下人跪了一地,個個沉默著哆嗦。
蘇昀站出來,面無表情道:“是微臣與祖父談論政務時,見解不合,一時失言,讓祖父動怒了。”
蘇昀是個極溫柔的人,或者說,在我的記憶裡,他一直如二月杏花一樣讓人覺得溫暖,也只有對上裴錚,才會寸步不讓。國師卻是對誰都不假辭色,想必這回也是國師過激了。
我放柔了語氣,溫聲道:“下回注意些便好了。”
他低著頭,淡淡道了聲:“微臣明白。”
出了房間,蘇昀同我在庭院裡走了幾步,我見他深思不屬,便想說些話開導他。“國師的身體狀況不好,我想,也是時候頤養天年了。”
他猛地抬起頭看我,漆黑的眸中閃過驚疑。“陛下……”
我安撫著笑了笑,“放心,我並不是想削你們蘇家的權。你們蘇氏一門忠臣良將,是國之棟樑,但是國師真的年老了,再讓他操勞下去,我也於心不忍。如今朝中大事的決議權都在內閣五大臣手中,過去是國師和裴相旗鼓相當,等國師退下後,我想提拔你進內閣。”
蘇昀神色漸漸安定下來,臉上仍是微微的蒼白,眉心微蹙,唇畔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謝陛下……隆恩……”
為何他們一個兩個,對寡人的好意都接受得如此勉強?
“你這麼為難,是不願意嗎?”我心中不是很高興,聲音也沉了三分。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陛下厚愛,微臣惶恐。只是怕裴相不會同意。”
我心裡一定,微笑道:“這事你無須擔心,他不會反對的。”他不會有權力反對的。
“陛下如此肯定?”蘇昀微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梢。
“他……”我想了想,這事總歸瞞不了,還是告訴了他吧。“我已決定,立裴錚為鳳君。”
蘇昀的呼吸一滯,最後一絲血色從面上抽離,許久之後,極輕極輕地說了句:“是嗎?恭喜陛下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擔憂地望著他,“你的臉色看起來極差。”
蘇昀垂眸望著我,緩緩淺笑。“陛下,微臣很好。只是……”他別過眼,看著飄落到湖面上的花瓣,輕聲問,“陛下既然要與他結為連理,又何必利用微臣打壓他?”
“這事不能混為一談。我和他之間……唉……”我苦惱地嘆了口氣,“一言難盡,總之,君是君,臣是臣,不能讓他處處壓著寡人。他既為鳳君,朝政就不能讓他干預了。”
蘇昀薄唇動了動,“婚期定在何時呢?”
“這事須問欽天監,再擇良辰吉日。”
“陛下……若有一日,裴錚犯了十惡不赦之罪,陛下是會包庇,還是滅親?”
那一日的春風帶了點涼意,我和他站在國師府裡的小湖畔,他問我這話時,眼睛並沒有看著我,而是專注地盯著池中落花。我的目光從他的側臉滑落到他的衣角,衣袂曳地,塵埃染上了雪白,他的手指白皙修長,無意識地緊緊攥著,那一瞬間,我忽然產生一種……類似於心疼的感覺。
“為什麼這麼問?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