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為美談。我們雖不如明皇,亦不可辜負了嫦娥美意,吾兄何其拘也。”那糟腐鬼反呵呵大笑道:“這話可為荒唐之至而無以復加也。《中庸》雲:日月星辰系焉。這個月就如水晶球一般系在空中的,那裡有嫦娥?有甚仙女?不過文人弄筆,造此無根之談耳。所以孟子云:盡親書,則不如無書。”風流鬼道:“據兄講來,月系在空中的了。不知還是麻繩,還是鐵索?何處縛結?何人拉扯?請道其詳。”糟腐鬼道:“兄何不通之甚也?那天上沒有縛結處,那女蝸氏煉石補天,卻從何處而補起?這等看來,天上定是有人有物,怎麼縛結不住。”風流鬼見他滿口酸腐,又欲與他辨白,伶俐鬼捏了一把,風流鬼會的意思,不言語了,讓得糟腐鬼吃了幾杯問酒,悵悵而回。不料回至家中不多幾日,頭上生了一個大瘡,膿血並流,流成深窟。請醫人看時,醫人道:“人也糟透頂了,不中用了。”果然從此嗚呼哀哉,伏惟尚饗,此話表過不提。
且說風流鬼送得糟腐鬼走了,對伶俐鬼道:“好個腐物,倒把我們興致頭減了。”伶俐鬼道:“不該請他來,此人只須束乎高閣,豈可與他共風月。”風流鬼道:“我們不然,趁此月色閒步一回,如何?”伶俐鬼道:“極好。”於是二人攜手同出門來,遊了幾道街巷,只見一帶粉牆,半邊一座小門半掩半開,乃是一個花園,十分幽雅,悄無人聲。二人看的心癢,慢慢的挨進門去。垂楊柳下一灣清水,水上一座小橋,過的橋來,又是茶藦架、芍藥欄干、木香亭。綠蔭深處一塊太湖石,二人坐在石畔,對著月色,看那花枝弄影,樓閣垂楊,正在清爽之際,只聽“呀”的一聲,二人抬頭看時,重牆裡一座高樓,樓上窗欞開處,現出一個女子。常言道:月下看美人愈覺嬌媚,那女子似有欲言難言、欲悲不悲之狀。這風流鬼看見,早已一片痴心飛上樓邊去了。伶俐鬼道:“看此女子情態,絕非端正者。吾兄素負大才,何不朗吟一首打動他?”風流鬼真個高吟道:
“風微欞靜月高空,石畔遙觀思不窮。
想是嫦娥憐寂寞,等閒偷出廣寒官。”
那女子聽的有人吟詩,低頭一看,看見風流鬼儀容瀟灑,舉止飄逸,十分可愛,心下就有于飛之願了。只因礙著伶俐鬼在旁,不好酬和他詩句,只得微笑一笑,將窗子掩住了。風流鬼已魂飛魄蕩,恨不得身生兩翼,飛在那女子身旁作一塊兒。伶俐鬼道:“咱們回去罷,倘有人來,不當穩便。”風流鬼無奈,只得低頭緩步而回。那一晚睡在床上搗枕,翻來覆去,如何睡的著,於是又作詩一首道:
“寂寂庭蔭落,樓臺隔牆斜。
夜涼風破夢,雲靜月移花。
魂繞巫山遠,情隨刻漏賒。
那堪孤雁唳,無賴到窗紗。”
次日起來,發寒潮熱,害起木旁日、田下心之病來。伶俐鬼道:“吾兄何以若此?想是昨夜冒風了,如不然服些藥,表表汗。”風流鬼嘆口氣:“我的病非藥可治。若要好時,除非昨夜晚那美人充了大醫,拔去邪火,滋以真陰,方得平復。”伶俐鬼笑道:“這等說來,吾兄竟害上相思了。”風流鬼道:“那等一個美人,相思焉能不害?”伶俐鬼道:“吾兄此病只怕空害了,既不知他姓名,又不知他行徑,兄雖如此慕他,這段深情怎麼令他知道?”風流鬼道:“我也知道無益,但此心戀戀,終不能釋。如果姻緣無分,老兄當索我於枯魚之肆矣。”說罷,哽哽欲哭。伶俐鬼道:“這件事我若不與他周全,若真個想死了,豈不辜負他待我之情。”於是想了一會,說道:“何不寫一封書,備陳委曲,弟去送與那美人,或者他憐你,嫁你也未可知的。”風流鬼道:“人說你伶俐,如何這等冒失?我們非親非故,這書怎麼送的?豈不惹禍招災?”伶俐鬼道;“我自有法,必須如此如此,既不交他知道我們姓名,又顯是我們送書。只要美人得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