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來看著喬,喬搖搖頭往前指。「看路吧,艾斯特班。」
又是一個顛簸,這回兩個人都震得屁股抬離座位,然後又落回去。
「她說過她做這些是為了她丈夫嗎?」談話有助於控制恐懼,讓喬感覺比較不那麼無助。
「哼,」艾斯特班說。「他不算丈夫,不算個男人。」
「他不是革命分子嗎?」
這回艾斯特班啐了一口。「他是個盜賊,是個……是個……estafador。你們英文說是騙子,對吧?他一副革命分子的模樣,會吟詩,她就愛上他了。為了這個男人,她失去了一切‐‐她的家人,她從來就不多的錢,還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只剩下我。」他搖搖頭。「她連他在哪裡都不曉得。」
「我還以為他在坐牢。」
「已經出獄兩年了。」
又一個顛簸。這回車子往旁邊斜飛起,喬那一邊的後側車翼板掃過一棵小松樹,然後車子又落回地面。
「可是她還是繼續寄錢去他家。」喬說。
「他們跟她撒謊。說他逃獄了,說他躲在丘陵地帶,尼維斯&iddot;墨雷洪監獄的一幫禿鷹在追殺他,馬查多的爪牙也在追殺他。他們跟她說她不能回古巴見他,否則兩個人都會有危險。其實除了他的債主,根本沒有其他人在追殺他。但你不能告訴葛瑞絲艾拉這些;只要一講到他,她就什麼都聽不進去。」
「為什麼?她很聰明啊。」
艾斯特班迅速瞥了喬一眼,聳聳肩。「人都寧可相信那些比真相好聽的謊言。她也不例外。只不過她的謊言比較大。」
他們錯過了那個岔路,但喬眼角看到了,趕緊叫著停車。艾斯特班踩了煞車,車子滑行了二十碼才終於停下。然後他倒車,轉入那條岔路。
「你殺過幾個人?」艾斯特班問。
「一個都沒有。」喬說。
「可是你是黑幫分子。」
喬看不出有什麼必要去講自己不是黑幫分子、而是法外之徒,因為他再也不覺得有差別了。「黑幫分子不見得都會殺人。」
「不過你一定會願意殺人。」
喬點點頭。「跟你一樣。」
「我是生意人。我提供人們想要的一種產品。我不殺人的。」
「你是武裝的古巴革命分子。」
「那是我追求的崇高目標。」
「但為了這個目標,就會有人死。」
「那是有差別的,」艾斯特班說。「我殺人是有理由的。」
「什麼理由?他媽的理想嗎?」
「一點也沒錯。」
「那是什麼理想,艾斯特班?」
「沒有人應該支配別人的人生。」
「好笑了,」喬說,「法外之徒殺人,也是為了同樣的理由。」
她不在那裡。
他們離開松樹林,駛向四十一號公路,沒有葛瑞絲艾拉的影子,也沒看到那個被留下來追獵她的海軍士兵。什麼都沒有,只有炎熱的天氣、蜻蜒的嗡嗡聲,還有白色的道路。
他們往下開了半哩,又掉頭回到泥土路,然後往北開了半哩。等到他們再往回開,喬聽到一個聲音,他覺得是烏鴉或鷹隼類的啼聲。
「關掉引擎,關掉引擎。」
艾斯特班照辦了,他們兩個在那輛沒有車頂的軍用偵察車上站起身,望著馬路和松樹,還有更遠處生著落羽杉的沼澤,以及跟馬路同樣亮白的天空。
什麼都沒有,除了蜻蜒的嗡響之外‐‐現在喬懷疑這個聲音永遠不會停止,無論是早上、中午、或晚上,永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