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木所雕制的雙層八角亭,有三方飛來椅,最中央擺放四方茶臺,一對神仙眷侶並肩站在入口處,似在等人一般。
記憶中並無爹孃形象,好像長這麼大,這是頭一次瞧見與兩人相貌有關的物件兒。
雖說人身雕刻加起來,只有雙指大小,好在是雕工極佳,怎麼瞧怎麼栩栩如生。
少年人伸手扯來一塊兒布蓋住八角亭,歉意道:「這位書生,這個真不賣。我師傅說了,只要這個八角亭在,我們早晚會有一個家,肯定不會賣的。」
劉景濁嘆了一口氣,此處木匠名叫路閡,乃是清溪閣十六峰主事之一,是負責收集訊息的。
少年人一句八角亭在,家就在,讓劉景濁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公子,公子?」
少年人喊了兩聲,劉景濁笑著說道:「那就等你師傅來,我問問他賣不賣吧。」
說完後,劉景濁扯來個馬紮,半點兒不見外,就這麼坐在了少年人一邊兒。
「你叫什麼名字?讀過書嗎?你師傅是隻教你木匠活兒,還是說也會什麼拳法劍術?」
一連串發問,少年人一臉無奈,心說讀書人不是都臉皮薄嗎?自個兒咋就遇上了個這般臉皮厚的?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坐在我的小馬紮上?
那可是我自己獨自做成的第一個木匠活兒。
可大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罵他。
「城南王家的炕塌了,我師傅去給他們盤炕,起碼也會吃了晌午飯才來呢,你要是愛等就等著。」
本以為能嚇跑這年輕書生,結果身旁穿的跟白豆腐似的年輕人,居然放下了書箱,在裡面翻出一套刻刀,又取出一方品秩極佳的壽山石練起了刀法。
眼瞅著劉景濁都快要糟蹋了一塊兒好石頭,少年人趕忙開口道:「你要是學刻章,先用邊角料學啊!哪兒有上來就用這麼好的石頭刻的?而且,你這手也不穩,就先別學人家推刀了,你又推不直!」
少年人一副心疼模樣,劉景濁當即樂呵起來,笑著說道:「我的,你管我?」
眼看就要到飯時,少年人氣的牙癢癢,因為這傢伙居然又取出一塊兒磨石,沒刻好便磨平了重來。
少年人實在是沒忍住,板著臉說道:「白瞎了一塊兒好石頭!」
劉景濁倒也不惱,乾脆將刻刀與石頭遞過去,隨後以手指在腳邊寫下八個字,「開闔人情,以觀敵意。」
年輕人笑問道:「字認識嗎?」
古篆體,現如今都不用了,認識的人其實不算多。
果不其然,少年人蔫兒噠噠開口:「人字我認識。」
劉景濁便伸手過去要拿回石頭,結果少年人瞬間往後隨手,大急道:「別,字不認識,但能刻啊!」
劉景濁抬頭看了看病懨懨的日頭,已經入冬,又是西北高地,恐怕再過個幾天就會結冰了。
畢竟都快冬月了。
劉景濁笑道:「行,交給你了,想吃啥,我請。」
少年人轉頭看了看,這人頭別玉簪,估計也是個不差錢的,於是他怯生生開口:「我保證給你刻好,你能不能請我吃畫春樓的豆腐魚?」
瞧著年輕人一愣,少年人趕忙改口,「豆腐魚確實貴,一份兒要兩百文呢,你幫我買碗炒炮就行。」
劉景濁咧嘴一笑,伸手按住少年人腦袋,「我可有錢了,等著就行了。」
等到年輕書生走出去,少年人忽然有些後悔了。
自己不該這樣的,即便是工費,那要要不了兩百文啊!
於是他轉身往一個小箱子去,特別小心翼翼,生怕把地上八個字踩掉一點兒。
少年人從小箱子裡翻出一個縮小版的八角亭,只不過跟大的相比,粗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