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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頭戴羊角身披羊皮的巫師或祭司,是在人神之間進行種種交易的&ldo;經紀人&rdo;。他的任務之一,便是&ldo;代神立言&rdo;。神祗之言當然都是吉祥的,或被希望為吉祥的。吉言也就是&ldo;羊言&rdo;,即&ldo;善&rdo;(善言)。善的字形,原本是上面一個&ldo;羊&rdo;,下面兩個&ldo;言&rdo;字。許慎說:&ldo;善,吉也。從言,從羊。此與羲、美同意。&rdo;當然和羲、美同意的。因為它原本就是&ldo;羊人&rdo;所說之&ldo;吉言&rdo;啊!

於是,羊,不起眼的羊,默默奉獻的羊,被捕捉宰割的羊,被&ldo;食其肉、寢其皮&rdo;的羊,就這樣地既被人推上了祭壇,又被人推上了神壇。

有奶便是娘

這一點都不神聖,但事實就是這樣:在遠古時代,偉大的神聖的,往往就是可吃的和被吃的。因為被吃,所以理應受到回報(祭祀)。同理,但凡被請來吃的,神也好,人也好,也往往同時要&ldo;被吃&rdo;,‐‐或者曾經吃過,或者預備要吃。曾經吃過就現在回報,預備要吃就提前回報,反正從來就沒有白吃的,也不能白吃。如果是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受人一食,則很可能還要報之以生命。

比如韓信。

韓信是一個挨過餓的人。韓信少時家貧,常常到南昌亭長家去混飯。亭長的老婆顯然並不歡迎他,便一大清早就把飯提前做好,在床上就吃光了。韓信再來時,當然沒有吃的,一怒之下,便跑到河邊去釣魚。一個在河邊拍絮的大娘(漂母)見他飢餓,便把自己的飯分給他吃,天天如此,直到漂絮工作結束。所以後來韓信封了楚王,衣錦還鄉時,第一件事就是去報答那位漂母。

正是出於同樣的原因,韓信在楚漢之爭的最後關頭便不肯背叛劉邦。因為他念念不忘劉邦&ldo;解衣衣我,推食食我&rdo;之恩。韓信說:&ldo;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向利背義乎!&rdo;所謂&ldo;死人之事&rdo;,就是&ldo;以必死的精神為他人辦事&rdo;,&ldo;為他人之事不惜獻出生命&rdo;的意思。一飯之恩,竟大如此。

其實,不僅韓信,只要是稍微感受過一點飢餓之苦的人,都會產生相同的感情。的確,挨過餓的人都知道食品的寶貴,死亡的危險往往是最好的教員。因此,在我們民族的文化心理深層,便積澱著這樣一個觀念:食物是生命之源。提供食物,即賦予生命。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生命的賦予者。

幾乎所有人一生下來,就是母親給吃的,先是吃奶,後是吃飯。這個過程往往要延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那孩子長大成人。因此,在一般人心目中,母親最親,同時也最偉大、最神聖、最值得崇敬和感激。實際上,娘親娘親,不親在生,而親在養。一個呱呱落地的嬰兒,哪裡可能知道自己是誰生的?也不會有什麼&ldo;血緣&rdo;之類的觀念。那他怎麼認識媽媽的呢?還不是吃奶時認下的。如果他的生母並不餵奶,就很可能和奶媽更親。甚至&ldo;貴為天子&rdo;(如明熹宗天啟皇帝朱由校),也如此。中國民間許多地方都把母親的中國叫做&ldo;媽媽&rdo;,把吃奶叫做&ldo;吃媽媽&rdo;。這就等於說,母親就是辱汁,就是哺育者。所以,但凡對我們有哺育之恩的,也就同時具有母親的性質,可以也應該被看作母親,如辱母、養母。再廣義一點,如母校、母親河。總之,有奶便是娘。

有奶便是娘,這話似乎不中聽,卻很實在。因為給我們吃的,就是給我們生命。這又顯然是隻有神才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