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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反對拔牙,一則怕痛,二則我認為此事違背天命,不近人情。現在回想,我那時真有文王之至德,寧可讓商紂方命虐民,而不肯加以誅戮,直到最近,我受了易昭雪牙醫師的一次勸告,文王忽然變了武王,毅然決然地興兵伐紂,代天行道了。而且這一次革命,順利進行,迅速成功。武王伐紂要&ldo;血流標杵&rdo;,而我的口中剿匪,不見血光,不覺苦痛,比武王高明得多呢。

飲水思源,我得感謝許欽文先生。秋初有一天,他來看我,他滿口金牙,欣然地對我說:&ldo;我認識一位牙醫生,就是易昭雪。我勸你也去請教一下。&rdo;那時我還有文王之德,不忍誅暴,便反問他:&ldo;裝了究竟有什麼好處呢?&rdo;他說:&ldo;夫妻從此不討相罵了。&rdo;我不勝讚嘆。並非羨慕夫妻不相罵,卻是佩服許先生說話的幽默。幽默的功用真偉大,後來有一天,我居然自動地走進易醫師的診所裡去,躺在他的椅子上了。經過他的檢查和忠告之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口中的國土內,養了一大批官匪,若不把這批人物殺光,國家永遠不得太平,民生永遠不得幸福。我就下決心,馬上任命易醫師為口中剿匪總司令,次日立即向口中進攻。攻了十一天,連根拔起,滿門抄斬,全部貪官,從此肅清。我方不傷一兵一卒,全無苦痛,順利成功。於是我再託易醫師另行物色一批人才來。要個個方正,個個幹練,個個為國效勞,為民服務。我口中的國土,從此可以天下太平了。

舊上海

所謂舊上海,是指抗日戰爭以前的上海。那時上海除閘北和南市之外,都是租界。洋涇浜(愛多亞路,即今延安路)以北是英租界,以南是法租界,虹口一帶是日租界。租界上有好幾路電車,都是外國人辦的。中國人辦的只有南市一路,繞城牆走,叫做華商電車。租界上乘電車,要懂得竅門,否則就被弄得莫名其妙。賣票人要揩油,其方法是這樣:

譬如你要乘五站路,上車時給賣票人五分錢,他收了錢,暫時不給你票。等到過了兩站,才給你一張三分的票,關照你:

&ldo;第三站上車!&rdo;初次乘電車的人就莫名其妙,心想:我明明是第一站上車的,你怎麼說我第三站上車?原來他已經揩了兩分錢的油。如果你向他論理,他就堂皇地說:&ldo;大家是中國人,不要讓利權外溢呀!&rdo;他用此法揩油,眼睛不絕地望著車窗外,看有無查票人上來。因為一經查出,一分錢要罰一百分。他們稱查票人為&ldo;赤佬&rdo;。赤佬也是中國人,但是忠於洋商的。他查出一賣票人揩油,立刻記錄了他帽子上的號碼,回廠去扣他的工資。有一鄉親初次到上海,有一天我陪她乘電車,買五分錢票子,只給兩分錢的。正好一個赤佬上車,問這鄉親哪裡上車的,她直說出來,賣票人向她眨眼睛。她又說:&ldo;你在眨眼睛!&rdo;赤佬聽見了,就抄了賣票人帽上的號碼。

那時候上海沒有三輪車,只有黃包車。黃包車只能坐一人,由車夫拉著步行,和從前的抬轎相似。黃包車有&ldo;大英照會&rdo;和&ldo;小照會&rdo;兩種。小照會的只能在中國地界行走,不得進租界。大英照會的則可在全上海自由通行。這種工人實在是最苦的。因為略犯交通規則,就要吃路警毆打。英租界的路警都是印度人,紅布包頭,人都喊他們&ldo;紅頭阿三&rdo;。法租界的都是安南人,頭戴笠子。這些都是黃包車夫的對頭,常常給黃包車夫吃&ldo;外國火腿&rdo;和&ldo;五枝雪茄菸&rdo;,就是踢一腳,一個耳光。外國人喝醉了酒開汽車,橫衝直撞,不顧一切。最吃苦的是黃包車夫。因為他負擔重,不易趨避,往往被汽車撞倒。我曾親眼看見過外國人汽車撞殺黃包車夫,從此不敢在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