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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一鷺被那眼神傷了,廖吉祥經常會這樣突然沉默,像是心裡裝著許多事,有那麼一瞬間,謝一鷺很想擁住他,或者只是環著,輕輕安慰,讓他把那些心事放下:&ldo;說起來,&rdo;他轉而聊些輕鬆的,&ldo;你挑人有什麼講究?&rdo;

&ldo;伶俐,&rdo;廖吉祥想了想,淡然加上一句,&ldo;漂亮。&rdo;

謝一鷺盯著他:&ldo;漂亮?&rdo;

&ldo;選閹人就像選貓兒選狗兒,&rdo;廖吉祥回看著他,用一種冷漠甚至慘然的神態,&ldo;要是你,不挑漂亮的選嗎?&rdo;

他用了&ldo;閹人&rdo;這個詞,明明是自貶,謝一鷺卻覺得被刺痛了,空張了張口,廖吉祥忽然笑,很刻意很牽強的:&ldo;或者像亦失哈那樣,內操(6)出身的。&rdo;

確實,謝一鷺見過的宦官沒有樣貌醜的,從鄭銑到金棠,從阿留到張彩,哪怕像戚畹那樣上了年紀,也看得出曾經風華正茂,過去他從沒想過,太監就是權勢者堂上的擺設,哪能不賞心悅目呢。

&ldo;亦失哈,&rdo;謝一鷺努力剋制了,才說,&ldo;確實有身手。&rdo;

&ldo;他是虜中走回的男子。&rdo;

&ldo;虜中走回&rdo;,這是個官詞,是說那些被蒙古韃子虜走,自己從漠北逃回來的人,謝一鷺驚訝,正要細問,打前頭跑來一個農夫,身後跟著一夥鄉鄰,牽著一頭一兩歲大的灰背水牛,謝一鷺往他們來的方向看,竹林轉角處有一家村店。

他們喊著號子,合力把水牛放倒在溪邊,其中一人拿著一隻大木槌,這是要騸牛。

廖吉祥立刻朝謝一鷺轉過身,像是要投進他的懷裡,有種驚弓之鳥的情態,謝一鷺擅自向他張開雙臂了,一副赤誠的、要給他慰藉的樣子。

廖吉祥卻在他面前停住,只是背對著那頭牛,顫抖著低下頭。

牛彷彿知道自己眼下的境遇,用一種悽厲的聲音悲鳴,謝一鷺把寬大的衣袖遮在廖吉祥頭頂,&ldo;咚&rdo;地一響,是錘子砸中了牛頭,村人們七嘴八舌地叫嚷,商量著下刀的地方。

&ldo;他們至少會砸暈它……&rdo;廖吉祥壓抑著什麼,悄聲說。

謝一鷺聽見了,一時間沒有懂,有些東西是要頓悟的,像長長的香灰從香頭跌落,又像初春的冰凌赫然折斷,他猛然懂了,廖吉祥是清醒的,他遭遇那些的時候是清醒的,看得見、聽得著、活生生!

人對人竟可以如此殘忍……謝一鷺第一次感到了切膚之痛,受不了這一切的那個彷彿變成了自己,他繃著面孔,上牙下牙&ldo;叮叮&rdo;磕打在一起,聽見廖吉祥哽咽:&ldo;畜生才被這樣對待……&rdo;

他仍然不敢攬他,但手動了,掐住他的胳臂,那麼粗魯,那麼用力,可能是疼了,廖吉祥抬頭看著他,泣血似地說:&ldo;看見了吧,你們是人,我是畜生。&rdo;

那隻胳臂很瘦,那把聲音很沙,謝一鷺一把抓住他的手‐‐這回是手指絞著手指,皮肉貼著皮肉的‐‐疾疾朝前頭的村店走。

天上落雨了,倏忽而來沒一點徵兆,是春天那種羽毛般的小雨,落在身上軟綿綿的,像抓在一起的一雙手,稍動一動便要溶化。

廖吉祥跛著腳,狼狽卻努力地跟著他,背後的勾當還在繼續,那麼一丁點雨,毫不影響下刀,也不影響小公牛失去它稚嫩的卵蛋。

今天好像有集,村店周圍聚著許多人,謝一鷺把